她将药包塞进妇人颤抖的手中,“每剂煎半碗兴许能救一命。”
妇人面露苦涩,但仍然是千恩万谢地接过宁时的药包。
流民中的哭声渐止,火堆被添得旺了些,药味在夜风中渐渐散开,似乎驱散了些寒意。
待到这一段风波过后,夜色已渐渐深沉。
今夜似乎格外安宁,安宁得不似是乱世该有的迹象。
夜深露重。
野地里传来间断的咳嗽声,几缕昏黄的灯火在布幔后摇曳不定,主舟车一侧,早有人换岗巡夜。
谢府侍卫绕着营地巡逻一圈又一圈,身影在寒露中拉长,地上结了一层浮霜,踩上去便是一声轻响。
宁时睡得不深。
帐外偶有脚步声,她仍能分辨出谁的靴底沉稳、谁的步调慌乱,偶尔睁眼,便能看见内帐昏暗灯光中投下的刀柄轮廓与笔挺甲衣。
她习惯了这种状态,像猎人栖于林中,哪怕合眼,也是一种蓄势待的觉醒。
她却忽然察觉——夜太静了。
太静了。
风停,虫声绝,连巡逻人的脚步也突然断在了远处的一棵老榆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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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时睁开眼,指尖拂过衣襟,未及起身,下一瞬——
“咻!”
尖锐破空声从营地西南方斜斜射来,一支火箭猛然掠过帐顶,点燃了布边的流苏!
火星乍现之间,惊呼声四起,牛马嘶鸣,火光在一瞬之间点燃数处堆放柴草,引得整个夜幕像是被一把刀猛然划开!
“敌袭——!”
有侍卫拔刀高呼,尚未喊完便被一柄短戟钉穿咽喉,血花洒落夜色,像凋落的红梅。
整支夜袭小队如幽灵般自林中窜出,穿着杂乱,身形高矮不一,却出奇地安静,每一步都像是踩着猎物气息来的。
他们并不攻外围,只绕开明火,似乎早就有准备,直接奔主舟车而来。
宁时翻身下榻,长袖一拂间已扣住佩剑。
她掀帐而出,火光照亮她半张侧脸,眉目间寒意如霜。
几名贴身婢女惊惧地赶来,却被她一声冷斥挡在身后:“退后。”
“主舟车在前——快护宁姑娘!”
谢府侍卫已然合围,却被来敌一股劲力冲开。
一柄陌刀猛然劈下,将一名护卫连人带甲生生斩翻,鲜血溅入火光,映得四周人眼通红!
他们不是普通山匪。
这是一群披甲的奇兵,目光一致、脚步一致、攻势一致,宛如训练有素的死士,唯一的目标——是她。
宁时抽剑,猩红火光映出她清冷的眉眼。
“拦住他们。”
身后霎时响起多支弓弦齐鸣,火箭如雨疾射而出,照亮了前方飞奔而来的一道黑影。
那人轻盈如猫,破风而来,十几丈距离不过数息即至,黑甲之下抬眼可见是一张狰狞的鬼面——
青面獠牙,赤目怒张,额生双角,嘴角咧至耳根,仿佛地狱恶鬼爬出黄泉,直扑人间。
面具上的漆色斑驳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
唯有眼孔处,露出一双阴鸷狠厉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却又亮得惊人,像是把漫天星辰都碾碎了撒进墨池里,再淬上一层寒冰。
他猛然跃起,踏着柴火堆砰然落地,正面挡在宁时舟车前。
宁时已经踏出车外,一只手稳稳扶着车门,另一只手按在佩剑上,广袖未卷,风一吹便如振羽猎猎。
她望向那黑甲人。
那人也正看着她——目光如针,冷硬坚决,不含一星一毫犹疑。
他不是来找她的。她也不是误撞此处。
他来杀人。
宁时心头骤然一沉,目光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