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此破碎,整片花田的花束同时飞向空中,无数花瓣纷飞,像是下起了一场花的雨。
无数色彩的画面如同电影中转场一般切换,在路明非眼眸中映出绚烂。
花开花枯,霜雪如画,夕光余晖……有人在痴笑,有人在哀哭,有人静默如石。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千年般漫长,却又像是一瞬,最终无数的画面定格暂停,它们结合在一起,如同一幅盛大的画卷,向路明非缓缓摊开。
那是一株庞大到足以刺穿天穹的巨树,粗壮的枝干在皲裂的大地上伸展如河流。
有巨兽咆哮着火焰从暗影处腾起,有人类身披银甲高举火炬嘶吼着砍杀。
放眼望去尽是骨骸,人类与人类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庞大的巨兽身躯堆积如山,破碎的旗帜在凛冽的风中飘扬,地面已经被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他们似乎都在争夺着同一个目标,那是一抹摄人心魄的金色。
它处在画卷的正中,却显得是那么孤独,那是……
一座由黄金浇筑而成的王座。
“哗啦”一声,如同镜子破碎,画卷逐渐湮灭在虚无里。
铺天盖地的凉意再次袭来,暴雨从堆叠的乌云中倾泻,四面八方都是雨,路明非再次站在了那个已经荒废的危楼大门前,他的衣衫再度被淋得湿透,似乎他从未到达过那个花田。
路明非颤抖着举起双手,看向两只手的掌心。
他的左手里放着一支白玫瑰,右手掌心则是一对银质的四叶草耳坠。但在暴雨的冲刷下,这两件物品很快就像是泥土一样被淋得软烂,最终路明非的手中什么也不剩了,只剩下冰冷的雨水聚在掌心。
路明非知道,以后的路,只有靠他自己走了。
此行山高路远。
路明非仰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万千的雨丝从天心坠落,像是无数晶莹的泪。他的眼角也有泪,但他的泪水早就混在了暴雨中,最终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滑过他的脸颊落下,连眼泪原有的湿热都不曾拥有,只剩下冰冷的凉意慢慢渗透进他的心里。
原来雨是那么冷的啊。
他想。
雨中忽然传来了汽车的轰鸣,雪白的光束穿过雨幕直直地射向了他,将他整个人照成了白色。
灯光明亮得很是晃眼,路明非被照得眯起了眼睛。
车辆撞碎了雨幕向路明非驶来,最后在距离路明非一米的地方停下。开来的车是一辆白色宝马,路明非认识,这是他叔叔的车。
两侧车门被推开,两柄宽大的伞从车内撑了出来,一黑一白。但最先引起路明非注意的却不是这两柄大伞,而是某位中年妇女那如同河东狮子吼般的声音,甚至连浩荡的雨声都暂时被女人的怒音盖过了。
“路明非!你胆儿肥了是不是?殴打同学、顶撞老师、逃课离校,最后又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知不知道我们找你了你多久?”撑白伞的是路明非的婶婶,她怒气冲冲地向路明非走来,“你要是不想读书了就直接跟我说,我去给你办退学手续!”
她大步流星,似乎是铁了心要好好地教育一下路明非。
不过那柄黑伞的速度远比她更快,那是路明非的叔叔。他在下车后就飞快地向路明非跑了过来,原本干净的裤脚被溅起的泥浆弄得脏兮兮的,可他却毫不在意。
趁着婶婶还在大声说话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早已跑到了路明非的身边将他一把拉到伞下,他从兜里拿出干净的毛巾使劲地擦着路明非湿漉漉的头发,“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也不该跑到这种地方来啊,这荒郊野岭的,你要是有个闪失该怎么办?我和你婶婶可是找了你好久啊,最后还是通过交警调了监控才找到你的!”
“我……”路明非嘴唇动了动,但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他害怕自己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崩溃地大哭起来。
虽然大哭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明明他曾经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不要再哭鼻子了,他也将自己包装的很好,但他如今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稍微几句话就可能导致他的情绪如洪水般决堤。
他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悲伤。
“你什么你?年级主任都给我专门打电话了,说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事!现在跑到这种鬼地方,你是不是疯了?”婶婶走到路明非面前破口大骂。
“老婆,别说了,先回车上,明非还淋了这么久的雨呐……”叔叔连忙打圆场,“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婶婶的音量骤然拔高了几个调,“他今天在学校做的事儿可是让我丢了那么大的脸!你知道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周围的学生和老师都怎么看我么?他们都说我们家出了个疯子!”
“或许明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总该先听听孩子怎么说吧?我看那个叫赵孟华的小子其实也不怎么样……”叔叔戳戳路明非的胳膊,“明非,快点跟你婶婶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