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笑了。
是的,她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甚至……几分戏谑的笑意。
这突兀的笑声,让厅堂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柳氏和老夫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你笑什么?”柳氏厉声喝问,仿佛被她的笑容刺痛了眼睛。“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苏倾欢缓缓站起身,目光从那支金步摇上移开,迎向柳氏和老夫人,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女儿笑,是因为觉得此事颇为有趣。”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母亲,祖母,你们可知这支步摇的来历?”
柳氏皱眉:“自然是晏如玉送来与你私相授受的证物!”
“不。”苏倾欢摇了摇头,语气笃定。“这支步摇,名为‘凤求凰’,是晏公子手下能工巧匠新近仿制前朝宫廷之物,所用金料和宝石,皆是西域进贡的上品。据说,一共只制了三支。”
她顿了顿,看着柳氏和老夫人脸上逐渐变化的表情,继续说道:“一支,晏公子送给了当今圣上宠爱的丽嫔娘娘,博得了娘娘一笑。一支,他赠予了镇国公府的老太君,祝贺她七十大寿。至于这第三支……”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托盘上的步摇,带着一丝玩味。“晏公子说,此物华丽有余,灵动不足,想请女儿提些改进的意见,看是否能让它更合京中贵女的喜好。女儿想着,左右不过是些金玉俗物,提点意见也无妨,便随口说了几句。不成想,竟被母亲和祖母误会至此。”
她的话语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将一件看似暧昧的赠礼,轻描淡写地转化为了一场关于“工艺改进”的探讨。更重要的是,她不动声色地将丽嫔娘娘和镇国公府老太君拉下了水。
如果接受晏如玉一支步摇就是“私相授受”,那丽嫔娘娘和镇国公府老太君又算什么?
柳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显然没料到这支步摇背后还有这等来历。丽嫔娘娘和镇国公府,都不是侯府能轻易得罪的。
老夫人的眉头也紧紧蹙起,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几分。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苏倾欢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跟她玩宅斗?她可是看过上百部宫斗宅斗剧的现代社畜!虽然实战经验为零,但理论知识储备充足!
“母亲,祖母,”苏倾欢的语气变得诚恳起来,“女儿知道,你们是关心则乱,生怕女儿行差踏错,辱没了侯府门楣。但凡事总要讲个证据,不能凭空臆测,更不能听信小人谗言。”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个捧着托盘、此刻有些手足无措的婆子。“女儿倒是好奇,究竟是何人,如此‘眼尖’,看到了所谓的‘私相授受’?又是何人,将这本该收在女儿箱底的步摇,拿到了母亲和祖母面前?”
她轻轻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背后,是否有人故意挑拨,意图构陷女儿,甚至……是想扰乱侯府安宁呢?”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柳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她没想到苏倾欢不仅不认罪,反而倒打一耙,将矛头指向了告密者和幕后之人!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在苏倾欢和柳氏之间来回逡巡,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厅堂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却与刚才的单方面施压截然不同。一种微妙的角力,在无声中展开。
苏倾欢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知道自己是在赌。赌柳氏她们没有更确凿的证据,赌老夫人会顾全侯府的体面,不会轻易将事情闹大,更赌……晏如玉那个妖孽的名头,能稍微镇住她们。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连滚带爬地冲进厅堂,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神色,甚至顾不上行礼。
“老……老夫人!夫……夫人!”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在发抖。“宫……宫里来人了!”
“说是……说是陛下口谕,要……要立刻宣召三小姐……即刻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