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挂断电话时,听筒还沾着掌心冷汗,她盯着苏雨烟肿起的半边脸,喉头滚了滚:“顾总说他二十分钟后到。”
雨突然泼在玻璃上炸响,苏雨烟手指无意识抠着帆布包的线头。
走廊传来实习生泡面的响动,红烧牛肉味的蒸汽混进雨腥气。
苏雨烟盯着调解书上顾氏集团的烫金logo,突然想起去年那个仲夏夜——
傅景烁在云邸宫黄花梨书案前端着咖啡对她说“苏老师,我选经管系”。
而现在她坐在派出所掉漆的木椅上,等的是另一个男人。
“顾总”
中年女警的签字笔在登记册上乱划,“挺重视员工哈。”
苏雨烟喉咙突然紧。
她不该记得这些细节——
不该记得他喝冰美式时转杯子的角度,不该记得他雪松香里温暖的气息,更不该在女警说“需要冰袋吗”时,突然想起他从纽约带回来的特效药。
女警第三次偷瞄墙上的挂钟时,走廊传来皮鞋敲击地砖的声响,每一声都像微分方程砸在心尖。
苏雨烟盯着自己帆布鞋上干涸的泥点,想起白天苜蓿田里顾锦瑟镶钻的马靴。
玻璃门突然被狂风撞开,雨丝卷着顾知宴的雪松气息扑进来。
“顾总”
中年女警默默关掉执法记录仪,刚要起身,便被钟疏月轻按住肩。
苏雨烟没抬头,却瞥见他皮鞋上的水渍在地面晕成非欧几何图形。
“伤情鉴定呢?”
顾知宴的声音比视频会议里哑三分。
中年女警递文件的手在抖:“顾小姐的x光片显示”
“我问的是她。”
碘伏棉签拆封的脆响里,顾知宴单膝点地时,膝盖压住了她运动鞋上干涸的泥点。
消毒棉签沾着碘伏悬在她脸颊上方,指尖有极轻的颤,像暴雨天被淋湿翅膀的鹤。
苏雨烟数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缝线走向——
上月论证会上她曾用激光笔点过这个位置,此刻却沾着雨珠。
“别动。”
医用棉签擦过她颧骨时带着雪松香的震颤。
钟秘书递来冰袋的动作顿在半空。
顾知宴用掌心试了试温度,才轻轻按在她肿胀处。
凉意刺进皮肤的刹那,苏雨烟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疼就说。”
他换棉签时小指擦过她耳垂,体温穿透医用橡胶手套。
顾知宴突然用拇指抹过她眼睫下的水渍,指腹克制又精准的力度。
苏雨烟这才惊觉自己哭了——
不是为这场闹剧,而是为他无名指上那道疤,在派出所惨白灯光下竟泛着母亲那条银链子的光泽。
顾知宴的律师俯身在他耳畔低语时,落地窗外正劈过一道紫色闪电。
钟秘书的平板突然亮起红光,跳动的数据流映在他镜片上:“顾总,二小姐的定位在顾氏医院病房。”
“联系顾逸尘。”
钢笔终于落下,在“白若璃”的名字上划出裂痕,“他应该知道怎么管教妹妹。”
推门出去时带起的气流卷起苏雨烟的梢,雪松香残留在潮湿空气里。
走廊顶灯在顾知宴肩头的水渍上晕出光圈。
苏雨烟隔着玻璃门望着他微皱的西装后襟,忽然想起京大图书馆闭馆时最后一盏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