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的布料都磨破了,露出的线头融进了紫红色的伤口里,和血肉交织在了一起,拔出来时他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细白的手指用力扣住两侧的木制扶手,控制不住地往後仰头,脖颈处绷得紧紧的。
老嬷嬷接过来一个什麽东西,直接塞进了被窝里,贴到文玉雁的小腹上。
她的眉眼中似乎藏着喜悦,捋了捋她被沁湿的头发,慈爱道:“小姐不必惊慌,没什麽大事,是来癸水了。”
隐隐约约听府里的侍女们聊到过这个词,她努力回想着可能的意思,连正在经受痛苦的沈至景都忍不住扭了头。
嬷嬷笑呵呵道:“来了癸水,就是大姑娘了,能挑起府里的事务了。小姐们来癸水後就能开始着手自己家的家业,积累了经验,来日入仕也好做个大官。”
来了癸水的女子便拥有了处理事务的能力,她们结束培养继承人的阶段,开始学习处理家主的日常,为来日继承家业丶挑起门第打下基础。
没来癸水的女子如同初升的太阳,如今这轮耀日正在往最高处升去。
她直接牵起文玉雁的手,和蔼地握在了自己温暖的手里,道;“来宫里第一日就赶上癸水,小姐也是受了皇上的龙气滋养,这可是大好事,赶明儿讨个赏也值得,皇上听了也高兴。”
嬷嬷又道:“癸水之後,女子就有了创造新生命的力量,只有神明娘娘和女人才能做到。寓意着新生与希望,小姐也好事将近啊。”
她看起来确实很开心,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说道:“小姐先早点休息吧。今日是好事,出了意外也别怕,明日带小姐去宫里的女娲庙拜拜。”
——
嬷嬷抱着沾血的被褥走了,取了一床新的送过来,细细叮嘱後才离开。
现下屋子里就剩了两个人,沈至景抱着膝盖蜷缩在软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发冠已经去了,他微微垂着头,两侧蓬松的发丝就落了下来,松松垮垮地搭在并拢的膝盖上,倾泻而下的乌发遮住了眉毛和半张脸,整个人活脱脱像个男鬼。
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太医用剪子剪了下来,一起剪下的还有和布料长到一起的皮肉,烂成了紫红色。
他抱着腿坐在那,屈起的膝盖把那块没有布料的位置顶了起来,敷了草药,盖不住狰狞的疤痕。
文玉雁有点不忍,开口问道:“疼吗?”
沈至景捋了捋发丝,卡到耳朵後面,又抱住自己的膝盖,方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时流露出可怜的神情,答道:“…很疼,特别疼,像有人在剜我的皮肉。”
人群都散去了,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嗲,只有天边的月亮悄咪咪看着。
伤口确实很狰狞,除了这块大疤,腿上还分布着细微的裂口,没有流血,却总能感到痛,仿佛什麽东西蛰伏在皮肉里。
“那,”文玉雁下了榻,道,“我把你扶回去?”
两间房挨得不远,也就十几步的距离。
“腿疼,走不动。”
他顿了顿,脸色有点发红,补充道:“嬷嬷说要注意别着凉,我可以给你暖床…”
原来是抱着这个目的,赖在这不走了。
文玉雁走过去半蹲在凳子前,笑着仰头看他的脸,打趣道:“腿疼怎麽上榻,不如你今夜睡在这个软凳上吧。”
她转身佯装要走的样子,衣摆果然被牵住了。沈至景轻咳了几声,说:“…你抱我。”
他擡着头,露出委屈的神情,道。“求你了,腿真的很痛。”
话到後半句几乎变了音调,柔得能掐出水来,像枝头上熟透的果子。
小公子都放低姿态恳求了,她根本拒绝不了,走到少年身前,朝他张开自己的双臂,做出猛禽展翅的姿态。
沈至景松开了抱紧膝盖的双手,向前微微探出身子,迎合着将双臂环上她的脖子,胸膛也顺势贴了过去。
她常年练剑,抱起个同龄的清瘦小少年算不上什麽难事,有力的双臂搂住他的腰腹,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抱人的动作和直接相拥并不一样,走路时会産生颠簸,双脚离地的那个人就只能紧紧缠住对方。这种拥抱会因人的本能而靠得更近,皮肉与皮肉相贴的部位不会留下一丝缝隙。
文玉雁把他轻轻平放在榻上,自己也翻了个身躺在旁边,摸索着勾住了他的手指。不需要眼睛,就能靠触觉在心里勾画出修长的指尖。
她突然坐了起来,挪了挪身体想去看沈至景的伤疤。两个膝盖都有伤,左膝盖的更重一点,周围紫了一圈。
文玉雁伸出指尖,慢慢划过附近的皮肉,内侧立刻传来一声浅浅的吸气声,似乎感受到了疼痛。但没有躲闪,只是顺从地任由她摸。
碎片扎的最深的部位敷了药草,散发着植物的清香。她慢慢低下头,小心地贴近受伤的部位,轻轻吹了口热气。
小时候受伤,文娘都是这样做的,说吹吹就不疼了。
平躺的少年立刻坐直了身子,耳朵和脸颊都滚烫着,舌头像打了结,支吾了半天才开口道:“睡…睡觉吧。”
他的膝盖不好挪动,平直着挪了过去,飞快滚到榻的内侧,脱了外衫钻进被子里,往里挤了挤,拍拍身侧的空馀,笑道:
“快上来,我给你暖被窝!”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被褥已经乱做一团。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文玉雁的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身上,内侧的沈至景正枕着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