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水浪还凝在半空,九百具青铜棺已被青藤缠成碧绿的茧。言兮的指尖悬在最后一朵并蒂莲上,花瓣左瓣的龙血与右瓣的霜魄正在交融,映得她瞳孔半金半银:"绯夭,你以为这些棺材里装的是我的命数?"
妖狐残魂附在最高处的棺椁上,赤瞳被青藤勒出裂痕:"难道不是?你每世轮回剥离的恶念,可都养在这里……"狐尾突然扫向棺群,青铜棺盖在嗡鸣中浮起寸许,"不如看看三千年前最初的那具?"
凌渊的龙魂骤然化形挡在言兮身前,逆鳞却开始不受控地剥落:"别听她蛊惑!这些青藤在吸食我的……"
"你的龙气?"寒霖的虚影自并蒂莲中凝出,霜色手指捏住一根青藤,"还是我的霜魄?"藤蔓突然暴长缠住他手腕,将他拽向最近的棺椁,"师妹不妨猜猜,当年你替我收殓时……"
棺盖轰然掀开。言兮的鎏金血还未来得及泼出,就僵在了指尖——棺内躺着的根本不是恶念,而是少年模样的她自己,心口插着柄锈迹斑斑的弑神枪。
"很熟悉吧?"绯夭的狐尾卷起棺中尸骸,"这是你第一世杀寒霖时用的枪……"尸骸突然睁眼,口吐凌渊的声音:"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寒霖的虚影在青藤中轻笑:"这戏码演了三百回,腻不腻?"他指尖霜气突然凝成冰刃,却不是斩向青藤,而是刺入自己眉心,"看清楚了——"
冰刃搅碎虚影的刹那,所有青铜棺同时震颤。言兮看见每具棺椁内壁都爬满金蝉丝,丝线另一端全系在她腕间,那些所谓"恶念"竟全是轮回中凌渊与寒霖的残魂!
"当年你结血契时……"凌渊的龙爪扣住她命门,"是不是往我逆鳞里藏了东西?"
"藏了道同命咒。"寒霖的真身自棺底阴影走出,霜色长衫浸透往生河水,"她每杀我一次,咒印就深一分……"青藤突然缠住他脖颈拽向言兮,"直到这九百棺椁吸够因果……"
言兮的弑神枪贯穿青藤,枪尖却停在寒霖心口三寸。棺中少年尸骸突然暴起,锈枪与她手中神兵相击,炸开的火星里浮出尘封的记忆——
三千年前的往生河畔,真正的第一世。寒霖握着她的手将弑神枪刺入自己胸膛,鲜血顺着枪杆染红两人交握的指节:"记住这个痛……下次轮回再遇见……"他咳着血倒进青铜棺,"要杀得更干脆些……"
"想起来了?"绯夭的赤瞳几乎贴上她后颈,"你每杀他一次,就往棺中存一缕魂……"妖狐的指尖点上她心口,"这九百棺椁根本不是囚牢,是他为你造的魂冢!"
青藤突然狂般绞紧言兮腰肢。凌渊的龙尾扫断半数藤蔓,逆鳞却在触及她肌肤时化为粉尘:"这些藤在吞噬轮回印……寒霖你疯了?!"
"疯的是你!"寒霖徒手捏碎缠住言兮的青藤,霜气混着鎏金血溅在棺椁上,"当年若不是你诱她结血契……"
棺群突然出凄厉尖啸。九百具棺椁同时开启,每具都冲出道血色人影——全是言兮轮回中的模样,手持各式兵刃扑向凌渊。寒霖的霜魄凝成结界挡住攻击,后背瞬间被撕出深可见骨的伤痕:"还不动手?!"
言兮的鎏金血在掌心凝成怀表虚影。表盘齿轮倒转的刹那,绯夭的残魂突然尖笑:"你猜这些青藤是谁的执念所化?"
"我的。"寒霖染血的手掌按上她结印的手,"从你第一滴泪落进我棺椁那日……"青藤突然温柔地缠住她脚踝,"这些藤蔓便生了灵智……"
凌渊的龙吟带着濒死的怒意:"所以你故意让青藤缠棺……"
"总要有人葬了旧恨。"寒霖的霜魄开始消散,青藤却开出血色梅花,"师妹可知……你每世在我棺前种的梅树……"
最后一具棺椁在此刻炸裂。言兮看着棺中飘出的物件,喉间突然哽住——那是把沾着霜花的玉梳,梳齿间缠着几根白,正是她这世在雪庐替寒霖束时用的。
"葬我时……记得梳好看些……"寒霖的虚影在梅香中淡去。
"休想!"凌渊的龙魂突然撞向青藤核心,逆鳞碎片凝成锁链缠住言兮手腕,"往生河主听令——"
九百棺椁应声沉入河底。青藤在锁链牵引下织成囚笼,将绯夭残魂与寒霖最后的气息一同封入最深处的棺椁。言兮的鎏金血渗入锁链纹路时,听见凌渊支离破碎的叹息:"他总这样……擅自决定……"
梅香吞没往生河的刹那,最后一道青藤缠上言兮鬓角。她握紧玉梳回,见新生的梅树下站着两道虚影——凌渊的龙角缠着寒霖的霜魄,正抬手接住一瓣落梅。
"下次……"
"要早点来……"
两道残音随风而散。言兮的梳齿划过青藤缠绕的棺椁,梳下三千梅瓣化作碑文。碑底隐隐传来锁链挣动声,一缕赤瞳残影正顺着梅根爬向地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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