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映得孙二娘眼角的笑纹像裂开的蛛网。
她端着青瓷粥碗的手稳得过分,可郑灵萱分明看见,当刘三抖如筛糠的身影撞入火光时,那只沾着桂花蜜的指尖在碗沿轻轻一扣——和三天前她递桂花糕时,指甲掐进糕体的动作如出一辙。
"灵萱妹子可算回来了。"孙二娘踩着碎步迎上来,热粥的雾气漫过她精心描的丹凤眼,"这小杂役是?"
刘三突然出一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老板娘救我!
是我蠢,不该听您的去改灵脉"
"改灵脉?"孙二娘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粥碗"当啷"掉在地上,瓷片溅起的热粥烫到她绣着并蒂莲的鞋面,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后退半步,"小杂役胡言乱语,灵萱妹子可别信"
"孙老板娘腕间的翡翠镯子,纹路和血瞳密信上的标记一样。"郑灵萱松开钳制刘三的手,软剑在指尖转了个花,剑尖挑起刘三后颈的衣领——暗红胎记如滴血的眼睛,"他后颈的血瞳标记,和赵如意临终前说的暗格密信,是同一批人烙的。"
营地霎时安静得能听见虫鸣。
顾修然不知何时倚在篝火旁的老槐树上,月光穿过枝桠落在他腰间的玉牌上,映得他唇角的笑更显清冽:"看来这位老板娘比我们想象的更有趣。"
孙二娘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她猛地转身去摸腰间的匕,却被郑灵萱抢先一步点了软麻穴,踉跄着栽进旁边的草堆里。
郑灵萱蹲下来,指尖捏住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用力一掰——内侧果然刻着细小的"血瞳分舵"四个字。
"你早不满血瞳主子只让你管黑店。"郑灵萱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所以联合刘三改灵脉,想自己控住灵气,当武林共主。"她松开手,镯子"叮"地落在孙二娘脚边,"对吗?"
孙二娘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是又怎样?
那老东西给我分的银子连买胭脂都不够!
我辛辛苦苦在黑店宰了二十年客,凭什么"
"所以我们推你一把。"顾修然从槐树下直起身子,袖口翻出半枚玄铁令牌,"你不是想自立门户?
正好缺个靶子。"
郑灵萱抬头看他,眼底闪过赞许。
她转向人群,秦香玉不知何时站在张翠花身边,月白衫子被夜风吹得轻晃:"我可以假扮孙二娘的心腹。"她指尖绕着尾,眼波流转间已有几分孙二娘的阴鸷,"我在风月场混了十年,学谁像谁。"
张翠花突然拽了拽秦香玉的袖子,脸上还沾着篝火烤红薯的灰:"我上月去城西卖菜,看见孙二娘和个戴斗笠的男人在废弃织布坊说话。
那坊子后墙有个狗洞,藏人正好。"她从怀里摸出块碎布,"这是我捡的,沾着松脂味——和灵脉石缝里的味一样!"
郑灵萱接过碎布闻了闻,目光陡然一凝。
她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柳青云:"老柳,带五个人去黑店老巢盯着。
孙二娘要是狗急跳墙,别让她毁了咱们的局。"
柳青云的剑穗在夜风里扫过地面,他只点了点头,转身时衣摆带起一片草叶。
月光下,他腰间的铁剑泛着冷光,像蛰伏的毒蛇。
而此刻的城西废弃织布坊,柳青云的影子正贴在斑驳的院墙上。
他听见院内传来压低的男声:"老板娘,血瞳那边说再拿不到灵脉图"
"闭嘴!"孙二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狠厉,"等我拿到灵气,血瞳那些老东西算什么?"
柳青云的手指扣紧剑柄。
他看见孙二娘从怀里摸出个檀木盒子,月光照在盒盖上——正是郑灵萱说的,藏着灵脉图的血瞳秘宝。
与此同时,营地的篝火旁,秦香玉对着张翠花举着的青铜镜,往脸上贴最后一片薄纱。
镜中映出她调整后的眉形,和孙二娘如出一辙。
张翠花递来个绣着牡丹的帕子:"这是孙二娘总揣在怀里的,沾着她的脂粉味。"
"好。"秦香玉将帕子塞进袖中,转身时裙角扫过郑灵萱的软剑,"三日后的庆功宴,孙二娘要请新收的手下喝酒。"她勾了勾唇角,"我会让他们知道,跟着老板娘,不如跟着更有诚意的人。"
郑灵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腰间的神兽玉坠突然烫。
她摸了摸玉坠,目光投向城西方向——那里,柳青云的铁剑正映着月光,而秦香玉的帕子,已沾着孙二娘的脂粉味,混进了织坊的夜风里。
酒坛碰撞的脆响混着粗粝的笑骂,庆功宴的灯火将染着油渍的木桌照得亮。
秦香玉端着孙二娘惯用的缠枝纹酒盏,指尖在杯沿摩挲出与那女人如出一辙的阴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