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没理她。
“劳烦大夫。”他嘴里虽然说着劳烦,语气却阴沉得仿佛要杀人,冷盯着大夫,“拙荆实在顽劣,手上的伤势实在严重,先别叫她疼再说别的。”
大夫连忙应是,上前给王令淑看。
王令淑没有再闹。
她确实疼得要命,犯不着自己为难自己。
倒是整个书房,被她打砸冲撞得彻底天翻地覆,书卷器物到处都是,乱得瞧不出原貌。谢凛对此不以为意,似乎没有多想,只垂眼看着她的手腕。
见他确实没察觉,王令淑才稍稍松懈。
她垂下眼,看自己的手腕。
肌肤烧得黑红,一连串油光的水泡,有些还被蹭破了。确实很难看,血水混着模糊的皮肉,是在触目惊心。
王令淑自己想不到自己能对自己这么狠。
她从前最是娇气。
“我先为夫人清洗伤口,稍后涂上止疼的膏药。”大夫胆战心惊地要了清水,便兢兢业业为王令淑清洗伤口,还不忘偷瞧一眼谢凛,“这膏药乃是老夫改良过的配方,比寻常止疼的烫伤膏好上百倍不止,涂上之后夫人必然不会感觉到疼痛!”
谢凛闻言,眉间褶皱果然稍松。
只是还没等大夫松口气,他便冷笑一声,淡扫王令淑:“让她长长教训。”
大夫拿膏药的手一顿。
一时之间,不知道拿还是不拿。
王令淑迎上他的目光,轻扯了一下嘴角,不言语。
她自己伸手,要药膏。
大夫视线扫过两人,触到谢凛时,干干一笑,做贼似的将药膏递给王令淑。王令淑自顾自,颤抖着剧痛的双手给自己涂药,时不时戳到伤口。
她疼得额头冒汗,咬牙继续涂抹。
谢凛好整以暇,冷眼旁观。
大夫倒是不大自在,试探着说:“老夫给夫人把个脉?”
“我不……”
王令淑疼得失了声,被攥住的手腕疼得仿佛要烧起来,她下意识挣扎。然而谢凛早有预料一般,将她的手按在桌案上,死死扣住。
对上王令淑的目光,似警告似挑衅般的冰冷。
大夫连忙上前把脉。
“夫人郁结于心,又兼体弱血虚,或有疯癫臆念……”
“也是合理。”
“依老夫所见,夫人这是犯了癔症。”
王令淑冷笑:“我不是疯子。”
大夫打眼瞧一瞧王令淑,对谢凛道:“癔症别于普通病症,尤为特别的一条,便是病人绝不认为自己有病。夫人眼下,定要好好治疗,万不可大意。”
谢凛松了王令淑的手,颇为诚恳道:“劳烦多费心。若能早些痊愈,必备下重金以谢。”
装得像模像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双情深意重的恩爱夫妻。
大夫说了几句不敢,转而道:“此病不宜见人,夫人还是要以静养为重。”
谢凛垂眼看王令淑,眸光有些复杂,温声道:“我会看好她。”
大夫又开了方子,叮嘱好忌口之类的诸项事宜,才出言告辞。送走了大夫,书房内便静得有些可怕,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起来。
谢凛摸她的脸。
“阿俏,等你不与我吵闹的那天,病便会好。”
这样的威胁,令王令淑心中冷笑不止。然而她此时此刻,确实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争吵,于是忍了又忍,退步道:“岁岁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谢凛:“等你病好些,我便让她来看你。”
王令淑侧过脸去,狠心道:“不见来见我。她如今才四岁,再长大些,四五岁前的记忆便能忘了个干干净净。忘了自己有个疯子母亲这么羞耻的事情,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看不见谢凛的神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谢凛哂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