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辞轻轻阖上眼眸,抬起下颌,锋利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宋皇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覺得胸口一阵凉意,等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把放在横在自己脖颈间的匕首,此刻正深深插入自己西藏的位置。
宋砚辞攥着匕首,向里又插了半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覺的落寞:
“父皇可别怪儿臣狠心,给您个痛快已是孝顺,若您落到你的大儿子手中,只怕还不如现在干脆利落的死。”
他将匕首拔出,鲜血“噗”的一声,喷溅在他侧脸和水蓝色衣衫上。
宋砚辞的肌肤偏冷白,鲜血溅在上面,莫名的诡异。
“父皇您安心上路吧,儿臣仍会保您太上皇之位,葬入……皇陵。”
隨着他最后两个字说完,宋皇的头也缓缓垂了下去。
宋砚辞维持拔刀的动作,定定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抽出帕子,一脸平静地擦拭掉自己脸上手上沾染的血渍。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牢-
打从在宋知凌出殡那日,同宋砚辞闹过一场之后。
姜稚月就再没见他出现在她面前。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只是春桃端给她的保胎药中,再没了安眠的成分。
整整半个多月,她都将自己困在临安宫的寝殿里足不出户,安心养胎。
司衣局的绣娘来过两次,替她丈量了腰身,说是到后面肚子长得快,要早些将衣裳备好才是。
她不知道宋砚辞要将她留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生了孩子后能不能离开。
关于外界的一切,所有在她面前都缄口不提,甚至也许阿姐她们的来信,也被宋砚辞拦了下来。
她知道锦葵和琉璃还在宋砚辞手中,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應当向他服个软,但每次有了这种想法的时候,又迅速被自己否定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明明从前太子哥哥教过她很多次,做事情要能屈能伸。
姜稚月总覺得,这样的日子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此前宋砚辞送来的所有话本都看完了,常乐又送来了新的。
他将话本递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姜稚月察觉出他的欲言又止。
但她并不关心。
常乐见她漠不关心的样子,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及至到了门口的时候,姜稚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受伤了么?”
许久不曾同旁人将话,姜稚月的声音有些生涩干哑。
常乐脚步一顿,尴尬地笑了声,回道:
“哎,这、这个……”
常乐是弯着腰面对姜稚月的。
她微微侧头,还是没能看清他的神情。
姜稚月垂下眼睫,纤长的浓睫轻轻颤了几下:
“我知道了,你走吧。”
常乐站着没动,过了片刻,哎呀一声,咬了咬牙直言道:
“殿下他为了救……”
“常公公!”
姜稚月打断他的话。
她的嗓音依旧同从前一样软软的,带着点儿娇气,但语调却比从前多了几分冰冷和强势。
她淡淡抬眸扫了他一眼:
“他为谁,亦或是又做了什么,不必向我汇报,倘若那天他死了,你来通知我一声就好。”
常乐听她说出这番话,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隨即他恭敬地诶了一声,“老奴知道了。”
姜稚月对他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随后坐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叶,思绪不知又飘向了何处。
也不知是常乐刻意还是无意。
他方才一进来的时候,姜稚月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药材味道。
姜稚月其余的闻不出来,但人参的味道她还是能辨别几分的,再加之他被药材覆盖下的淡淡的血腥味。
她料定是宋砚辞受了伤,且是很严重的伤,足以需要用到上好的人参吊命。
姜稚月不知何时,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既然是为了他的宏图大业,那么即便付出这些也是理所應当。
她没必要为他担忧,也不许自己为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