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土枪,弹丸是黑火药搭配钢珠和铁砂,有效射程二十米。
性质恶劣,大年三十这天,刑警队几乎全员出动,追逃路上,亡命徒丧心病狂,居然对着警车射击。
要么说是自制土枪呢,炸膛了。
开车的司机被霰弹打中,当即没了意识,而车辆也立刻失去控制,眼看就要冲向路边的民房。
而在听见枪响的瞬间,方秉雪毫不犹豫,一脚油门——
当时在病房里,老闫还调侃,说你俩脾气还挺像,开车撞上去的时候都太猛了,完全不怕死。
方秉雪穿着病号服,笑得有点腼腆:“没想那么多。”
警车后座被撞出巨大的凹陷,几乎报废,幸运的是,方秉雪除了轻微脑震荡外,就是手指骨折和一些擦伤,而那栋民房是做自制粮食酒生意的,摆的满当当的全是高度白酒,事发时全家人正在屋内吃饭,一旦失控的车辆冲撞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值啊,”方秉雪挺乐呵,“我可太帅了。”
他当时手一点也不疼,车门变形了,勉强从里面挤着出来后,几个嫌疑人都被控制住了,司机身上的血流个不停,方秉雪还“啧”了一声,问救护车到哪儿了。
同事急得围着他转:“别操心别人了,先瞅瞅你吧!”
方秉雪抬起胳膊看:“就玻璃渣子擦着了……哎,我手机呢?”
手机从车门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屏幕全碎,方秉雪心疼坏了,躺在担架上,撅着嘴,说领导得给我报销。
他不逞强,出了这样的车祸,肯定得去医院检查下的,砾川县医院医疗条件不太好,方秉雪和受伤的司机被紧急送往邻市一家三甲医院,其实方秉雪心里有数,觉得可能是个轻微脑震荡,因为他稍微有点眩晕,结果刚到医院就发现,手肿了,疼。
拍片一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骨折了,连带整个右手都得固定住,还好处理及时,方秉雪回到病房,吃了片止疼药,已经生龙活虎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跟周旭说。
医院这边有专人陪护,确定没有颅内出血,只是轻微程度的脑震荡后,继续严格评定他的状态,领导层很重视,带着花来看了好几次,因为牵扯到自制枪支,在追查这些违禁物的来源,所以案件是保密状态,方秉雪犹豫了一天,决定先不告诉周旭。
毕竟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家属,纪律很重要。
他伤的是右手,左手还能用,手机买了新的,方秉雪不敢跟周旭多聊,只匆匆地说几句话。
住院的时候挺无聊,虽然住院条件好,马睿全程陪同,每天也就是吊瓶水的事,但还是太不方便了。
譬如上个厕所都得单手,澡也没法儿好好洗,有次夹板就磕在墙上,疼得他脸色发白,叹了口气,觉得要是周旭在就好了。
马睿完全没发现方秉雪的幽怨,对待他跟大熊猫似的,那叫一个殷勤,还时不时地挥舞拳头:“方老师,等我长大了,也要这么牛逼!”
方秉雪莫名其妙:“你也摔着脑子了?”
“可恶,”马睿震声道,“你没听出来我在逗你吗,不觉得我幽默吗?”
出事那天是除夕夜里,李文斌代表局里过来,送了份饺子,方秉雪赶马睿回家过年,想和周旭聊几句,但马睿忠于职守,坚决不走,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外面已经有鞭炮的响声,好容易等新手机到了,插上电话卡,方秉雪借口去露台抽烟,跟周旭打了个电话,说要出差几天。
他不知道周旭怀疑没,反正方秉雪自己心虚。
倒是跟家里说这个情况了,把病历给拍了张发过去,秦素梅很心疼,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
输液几天后,方秉雪坐不住了,想申请出院,毕竟只是手指骨折,回去后注意下,一个月后就就拆夹板,医院那边点头同意了,领导批假,马睿开车把人送回宿舍,还很不舍:“雪饼,你有啥情况就打电话啊。”
“行,”方秉雪笑笑,“知道了。”
门一关,方秉雪赶紧给周旭打电话,这事瞒不住,夹板得带个把月,他都回来了,迟早会让周旭看见,今天还是大年初七,而民间俗话就是,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想必周旭不会跟他计较。
电话接通很快,方秉雪稍微有点捏着嗓子:“喂,旭哥?”
“嗯,”周旭沉声道,“我在呢。”
方秉雪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出差回来了……不过你别急,我刚到家,还得跟你交代个事。”
周旭说:“没,我不急,我正好路过就在楼下,这会上去。”
说完,电话就挂了。
方秉雪一惊,连忙跑去照了下镜子,他这几天没好好收拾自己,形象有点差,刚捋了两把头发,门就响了。
好家伙,这不是正好路过,这是在蹲守吧。
开门前,方秉雪还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缓缓拉开,右手背在身后:“旭哥……”
迎面而来的,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西北的寒风裹挟着花香,雪粒,和他喜欢的人,一同扑进屋里,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