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方秉雪敬业呢。
骚成这样,被熟人当场抓包,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在那笑:“行啊哥哥,等着,我这就给你抓。”
笑得魅力四射,射得周旭心窝里全是窟窿眼,哗哗地往外冒酸水。
他老远就看见了。
方秉雪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跟穿梭花丛的蝴蝶似的,站没站相,冲谁都笑,眼角眉梢像是带着钩子,可钩子不伤人,是软的,懒懒地一挑就能惹得人喉头发紧。
旁边穿着时髦的男女都在盯着他看,看他的脸和腰,还看他的身段,周旭第一次见方秉雪穿粉色衬衫,背对着自己,后颈很白,腰很窄,剪裁良好的西装裤包裹着大腿,显得漂亮而柔韧。
周旭当然知道这腿是什么样,那天醉鬼闹事,吐他一身,洗完澡出来后只穿了件宽松短袖,露出修长双腿,大喇喇地在那晃。
台球厅里音响放得大,环境嘈杂,挤着看热闹的小情侣格外多,女孩扯男友的胳膊,让他学方秉雪抓娃娃,声音嗲嗲:“老公你看人家!”
周旭挡在方秉雪身后,耳朵里嗡嗡的,充斥着女孩撒娇的声音。
老公你看他,老公你看他呀!
就这个瞬间,周旭突然有些憋屈。
那么多人的眼神,都紧巴巴地黏在方秉雪身上,看着他眉飞色舞,娴熟地投入游戏币,细白手指握着操作杆,调了三五秒,“啪”地拍向按钮。
这次的抓夹,毫不犹豫直冲目标。
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掉了出来。
“给,”方秉雪把玩偶递过去,目光有点飘,“你的……漂亮小兔兔。”
周旭接着了,没说话,因为那个小卷毛已经挤了过来,直接往方秉雪的胳膊上蹭:“人家也要!”
方秉雪笑容僵在脸上:“别急,一个个来。”
小卷毛不忿地拉长声音:“哥哥,我先来的——”
周旭冷冷地看着他,心想,明明是我先。
其实有点尴尬了,但这会方秉雪并不心虚,执行任务呢怕什么,他连流浪汉和叠码仔都扮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周旭盯着,他有些发毛,浑身不自在。
一不自在,就给那挂胸口的墨镜拿起来,塞衣兜里了。
小卷毛还在撒娇:“哥哥——”
方秉雪咳嗽一声,抬抬下巴:“走,咱换个地儿……哎旭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周旭没动,没跟上,默不作声地杵在原地:“跟朋友过来玩。”
那兔子玩偶白毛,粉裙,俩长耳朵耷拉着,被他夹在小臂的地方,挨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蜜色肌肤,显得有些违和。
人潮涌动,他们心怀鬼胎地彼此注视,都没说出自己的根本目的,这个注视时间不长,可能就两三秒,方秉雪先眨了下眼睛:“那我……也继续去玩了?”
周旭笑笑:“嗯,你去吧。”
这对话太稀松平常了,跟吃完饭后的交接似的,小孩一抹嘴往外跑,说我出去玩了,大人就随意地点头,说知道了,玩去吧。
方秉雪心安理得,转头就走。
手机还安静着,没有新的指示,方秉雪重新开始招蜂引蝶,已经从旁人嘴里听到了台球厅发家的三个版本,这家台球厅叫“金阳光”,生意好到咋舌,有人说老板是海外华侨,也有人反驳说放屁,明明在监狱里蹲了好几年才出来,不远处打台球的胖子嗤笑一声,说那从哪儿拉来钱和货,你以为好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
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倒是达成一致,那就是这家“金阳光”,在短短一年内,已经成长为砾川县的地下销金窟。
台球撞击的脆响声中,方秉雪握着球杆,饶有兴趣地看过去:“有好东西?”
胖子没抬眼,利落地一杆清台:“你指哪个?”
方秉雪含笑:“就你想的那个。”
小卷毛好容易把人从娃娃机那抢回来,正撅着臀伏在球台上,闻言不乐意了:“你别听他瞎说,那些货色又老又丑,比得过我吗?”
他说着就侧转身体,改为半倚的姿势:“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方秉雪轻佻地扫他一眼:“不玩。”
“哥哥,”小卷毛仍不放弃,捂着嘴笑,“我一看就知道,你跟我们是一样的。”
最后那几个字他咬得很轻,嗓音软绵绵的,但依然没法儿把帅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知道楼梯口有什么好看的,帅哥频频往那边瞧,毫不遮掩,大方自然,像是在等人一般。
等的人没来,电话倒是响了起来。
帅哥靠在球台上,用手捂住另一边耳朵:“喂?”
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他微微挑眉:“行啊,我去接你。”
果然!
小卷毛气鼓鼓地看着帅哥离开,抱住胳膊转身,使劲儿一跺脚,挨着他的人见怪不怪,好言相劝:“行了,一看就知道人家不吃你这套,小心挨揍。”
“那可不一定,”小卷毛冷哼,“只要肯努力,就没吃不到的男……”
那人插话道:“行了,你没见刚才周旭一直盯着?要我说,你也少惦记,换个人追吧。”
小卷毛愣了下,才胆怯地开口:“周旭是谁?”
可当那人回头,准备指给他看的时候,娃娃机处已经被一群女孩围住,叽叽喳喳的,哪儿还能见到一个高大身影?
晚上十点,火车站外的商业街灯火通明。
不是工作日,年轻人在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两年的光景,娱乐活动几乎成爆发趋势,网吧,台球厅,还有卡拉ok夜总会快速扩张,活像被沙尘暴席卷而来的野马群,轰然撞进街头巷道,一张张粉紫色的霓虹灯,也于夜幕时分亮起,劈开这座西北小城的灰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