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闻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他心中,纪淮舟登基为帝是既定之事,可他不曾想过会这么快,他尚未做好再次面对那个帝王的准备。
“怎么,你不愿吗?”纪淮舟眸中出现失落之色,眼睫微颤,双肩沉沉垂落。
霍少闻按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轻叹一声:“并非不愿,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以免节外生枝。”
纪淮舟闻言,双臂环住男人的腰,扑进他怀里,抬头,滟滟的笑在眸间浮动:“我就知道侯爷疼我。”
霍少闻无奈一笑。
在纪淮舟面前,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他低下头,在怀中人眼眸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缓声开口:“我们需做好万全之策,一步也不能出岔子。”
纪淮舟:“我这就去拟定计划,晚上你若有空,我们再来商讨一番。好了,你快回去吧。”
霍少闻放开纪淮舟,转身抬脚正打算离开,忽硬生生止住脚步,回过身来问他:“玉佩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什么信物,心中越发生疑。
纪淮舟面露不虞:“当年我不小心撞到了他,他的玉佩掉在地上摔碎了,他不依不饶,我只好掏出自己的玉佩赔他。”
霍少闻冷笑:“真是个无耻小人。”
纪淮舟点头附和:“你说得对。”
两人相视一笑,霍少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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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霍少闻踏入玉洛宫,纪淮舟见他面沉如水,心中一惊,急道:“发生何事了?”
霍少闻:“东昌的人正在想方设法与我母亲取得联系,李昊柏想与她见一面。”
纪淮舟沉下脸:“你打算怎么做?”
霍少闻:“我会守好我母亲,不能让他们见面。”
纪淮舟颔首,低垂的眸间盛着复杂的情绪。对于霍母,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霍母之死,是前世他与霍少闻生出嫌隙的开端。
那一年,霍少闻领兵前往东昌作战,可纪淮舟却忽然查出霍母是东昌细作。
毕竟是霍少闻的母亲,害怕牵连到霍少闻,他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派人暗中围住霍府,亲自去了霍府一趟。
那日,霍母正在佛堂礼佛。
檀香袅袅,老夫人一身白罗衫跪在佛前,正手捻佛珠,轻声念诵佛经。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缓缓睁眼,回首平静地看着纪淮舟:“陛下来了。”一句简单的陈述,她的言语间并未有任何疑惑。
纪淮舟立刻反应过来:“是您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我的?”
老夫人微笑:“陛下是聪明人。”
纪淮舟默然一瞬,问她:“您找我想做什么?”
老夫人缓缓起身,直视着纪淮舟,那双沉静眼眸变得锐意凛然。
“我要你放过阿闻。”
纪淮舟面色一变,双眸紧锁在老夫人面庞:“此话何意?”
老夫人:“你对阿闻有情,可阿闻对你无意。还望陛下能放阿闻娶妻生子,不要强留他在身边,让他日后背上佞幸之名。”
纪淮舟被她一刀刀戳着心窝子,胸口传来尖锐疼痛,白着一张脸道:“若朕不应呢?”
“帝王之爱,我们普通人承受不起,更何况是陛下……”老夫人用那双沉静眼眸缓缓扫视纪淮舟,仿佛穿透皮肉,看见了他藏在心底那些扭曲阴暗的渴望。
在纪淮舟面孔愈发苍白时,她徐徐从口中吐出一句话:“你只会给阿闻带来不幸,将他拽入无底深渊。”
纪淮舟身子一晃,咬着牙道:“倘若朕非要强求呢?”
老夫人摇摇头:“还望陛下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
纪淮舟久久不语。
老夫人又道:“我是东昌人,在老侯爷身边这些年,一直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我的身份若被旁人知晓,他们定会以此大作文章来攻击阿闻,还望陛下千万保密。陛下放心,自老侯爷去后,我便与东昌断了联系,再未向他们透露过大乾之事,日后我也绝不可能再与他们有干系。”
说罢,她向纪淮舟行了一礼:“言尽于此,望陛下珍重。”
纪淮舟那时心神太过混乱,竟未能听出老夫人话中的诀别之语。
回宫后,霍府传来老夫人自尽的消息。
纪淮舟当即折回霍府,可为时已晚,老夫人早已断了气。
纪淮舟呆立许久,内心惶惶。
他该如何向霍少闻交代?
在纪淮舟日复一日的惊慌不安中,霍少闻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