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太监走上来,又将地砖放回原处,几人唯一与原先不同的,便是不见了那桶肉泥,手里各自多了一个漆黑的小匣子。
锦毛鼠看着那匣子,内心隐隐涌出不详的预感。
几个太监将匣子收入袖中,不紧不慢地出了暗间。
而面对这诡异一幕,所有散役连头都不抬一下,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御厨的呼喊声,几个散役便带着处理好的食材走了出去。
锦毛鼠看准时机从房梁跃下,找到那两块地砖抬起来,跳入地道将地砖高举,重新合上。
*
入目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四周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锦毛鼠沿着漫长的甬道一直走,渐渐有亮光在眼前浮现,仔细一看,现是甬道两旁的把火在闪烁,与此同时,狭窄的甬道变得开阔起来,一股浓郁的腥臭气直袭面门,耳边还响起了清脆的“嘀嗒”声,像是水滴落在地上。
锦毛鼠放眼望去,现这里堆满了木桶,木桶围绕的中间是口铁大的大盆,大盆旁坐了个太监,太监手持斗大的一只勺子,一勺一勺舀起桶里的肉泥倒向铁盆中,时不时还等一等,仿佛在喂什么东西进食。
因看入了迷,锦毛鼠的脚步声不自觉地变重。
那太监转头,看见他的衣服,竟是长吁一口气道:“接班的?”
锦毛鼠只觉得茫然,下意识点头。
太监将勺子扔进桶里,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喂一半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见锦毛鼠不动弹,太监掐起尖细的嗓音不悦道:“愣着干嘛,过来干活儿啊!”
锦毛鼠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他坐在太监方才坐的木凳子上,从满是血污的桶里捞起那只早被染红的勺子,不明所以地舀起一勺肉泥,伸向铁盆。
火把熊熊,照亮了盆里“东西”的全貌。
一瞬间,锦毛鼠呼吸凝滞。
倒映在他眼瞳中的,是一个被铁链捆在盆中的“人”。
甚至说,算不上人。
因为这人已经完全没了人形,全身上下都是不知包了几层的血垢,四肢纤细而肚子高涨,本该被称为“脸”的地方,却被一只偌大的漏斗遮住,漏斗深插口中,里面是被填得快要溢出的血泥。
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这人身下乃是一张镂空的铁架床,而手脚血肉模糊,显然手脚筋皆被挑断,新痂叠着旧痂,不断往外渗着黑红的血液,血液顺着铁架床往下流淌,注入铁盆之中,汇聚成一片漆黑浓稠的血河,散浓郁的腥臭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喂,总管大人可还等着用药引子呢。”太监打着哈欠道。
丝毫未察觉,面前的背影已经在剧烈的抖。
“我说你这人——”
只听一声软剑出鞘的脆响,如银蛇出世,光芒过后,太监身异处,头颅滚了几圈,表情带着不可置信的茫然。
锦毛鼠扔掉剑,疯了一般扑入血盆中,徒手去劈那些手腕粗细的铁链,劈到满手鲜血也不罢休,劈完铁链,又小心翼翼地把嵌入那人喉中的漏斗拿出。
他将那不知是死是活的身体抱进怀里,克制住颤意道:“丑丫头?醒醒,别睡了,我来找你了。”
怀中的身体毫无反应,但手脚伤口处还温热的血液,代表着她还活着。
锦毛鼠撕下自己的衣袖,手忙脚乱地缠在伤口上,慌乱地咬着字,“别怕,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月亮的。”
他怀中的身体忽然颤了颤,力度微弱如丝,极难令人觉察。
“丑丫头?”锦毛鼠激动万分,“你还活着对不对?”
被漏斗撑出形状的嘴已无法合拢,更加无法出声音。
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丑丫头”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艰难的字眼,一字一顿地说:“死毛贼……你没事就好……”
锦毛鼠心上仅剩的那一根“弦”也崩断了。
他彻底崩溃了。
巨大的悲愤如烈火灼烧他的心肝,他无处宣泄,只能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都快不行了!你还关心我的死活干什么!”
“谁准你出的拍花林!谁告诉的你我在外面出事了!”
“我可是盗圣!我需要你去救吗!你是傻子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人样吗!如果不是我今天赶过来!你还能多撑几天!”
锦毛鼠吼出满面眼泪,喉咙都变得嘶哑,一通吼完,他控制着怀抱的力度,将“丑丫头”拦腰抱起。
他吸着鼻子,保证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你走,我把你送到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去,我要找最好的大夫,把你的伤医治好,我……”
锦毛鼠的眼瞳被血染红。
“我一定要杀了杨善!”
第137章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