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稀碎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后有所好转,用树枝戳了下野兔,见没有血渗出,便开心道:“快过来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好。”
萧松站起来,对许文壶伸手,“小兄弟,请。”
许文壶看着他,眼神警惕而充满敌意。
*
九月初,白露至,冷气转守为攻,一天凉过一天。
日上三竿,城门下人来人往,左右皆是叫卖的摊贩,刚出锅的包子馒头热气腾腾,香飘二里,日光沿着城墙攀升,正照中“开封府”三个大字。
李桃花饿得急,一口气吃了三个牛肉包子,喝下整碗胡辣汤,喝完浑身热汗,神清气爽,呼吸都通畅许多。
“你别说,这玩意喝到嘴里,还挺得劲。”她两边脸颊通红,比天上的新日还要好看,端起碗便说,“老板再来一碗!”
许文壶只顾看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直到萧松要起身告辞,他才稍稍回神,起身前去相送。
城门下,萧松对许文壶和锦毛鼠拱手行礼,感慨道:“昔日出行之时,绝没想到会有此奇遇,能与两位小兄弟结此忘年之交。今日一别,许要阔别多日,我家就在大相国寺的东门大街,西数第四条巷子第七家,二位兄弟在开封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登门报我名讳,届时自有安排。”
许文壶对他回礼,不冷不热道:“萧老板一路顺风。”
萧松笑,看着许文壶的眼睛,“也祝小兄弟心想事成,早日得偿所愿。”
许文壶的心沉了沉,愈觉得这萧松双目如炬,将自己心中所想照个剔透。
他知道萧松的身份不会简单,但在此关头,不知是敌是友,他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并不敢轻易与之结交。若引来杀身之祸,死他一个还好,若牵连李桃花,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上次在净空寺,教训已经足够了。
“祝老哥早日和家人团聚,以后都不必再遇到这种倒霉事了。”锦毛鼠有样学样,笑嘻嘻地与萧松道别。
萧松看着锦毛鼠,双目逐渐直,又陷入漫长的失神当中。
锦毛鼠双臂抱胸,挑起眉梢道:“奇了怪了,你老看我干什么?这一路都是这样,动不动就看着我呆,我知道我生得好,但是被男人盯着,我会很不自在的好吗?”
萧松仍是盯他,目不转睛,喃喃自语道:“像,太像了。”
锦毛鼠:“像谁?”
萧松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再对他俩抱拳,“两位小兄弟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有期有期。”
萧松简单告别,转身离开。
许文壶回到摊位,给吃饱嚷撑的李桃花去买山楂饮子。
只有锦毛鼠在原地,目送萧松渐行渐远,时不时扬手呼喊:“保重啊老哥!”
一副情深意重的动容模样。
待等人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锦毛鼠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
他把牌子放嘴里咬了咬,又用手掂了掂,得意道:“老小子真会装,这么个沉甸甸的玩意儿挂身上,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是谁啊我,大名鼎鼎的贼——”
“祖宗”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锦毛鼠看到雕刻在金牌上的“宋骁”二字,笑容僵在脸上,突然便感到两脚软,眼前一黑。
宋骁,是当今丞相的名讳。
“你怎么了?”
李桃花和许文壶见锦毛鼠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便饭顾不上吃,饮子也顾不上喝,连忙上前搀扶起他。
锦毛鼠不动声色地把金牌藏进袖子里,抹了把额头的汗说:“没什么没什么,赶路赶久了,头晕眼花,可能是饿的。”
李桃花指着他刚刚才喝完的一大碗胡辣汤,疑惑道:“你不刚才吃过饭了吗?五个包子一碗汤,撑得眼睛都翻白。”
锦毛鼠下巴一撅,理直气壮,“我年轻饿得快,怎样?”
李桃花敬他是个饭桶,默默没说话,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四个人吃饱喝足,牵驴进城,沿着大街往前走。清晨时分人正多,南腔北调喧嚣嘈杂,街边店铺门面豪华,飞檐斗拱,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李桃花好奇地张望,时不时指着混于人中的西域人惊呼:“那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他的鼻子好高!”
“这人身上怎么一股羊肉串子味儿?”
锦毛鼠随他们溜达几步,朗声道:“行了,眼看就是中秋节,好歹我得回家看看我老娘,那就按之前说好的,中秋之后再见了。”
许文壶对他拱手,“鼠兄慢走。”
“慢走慢走。”
锦毛鼠潇洒转身,大步朝天,朝到一半他又把脚尖硬生生拐了回去,恍然想起道:“对了老乡兄你家住哪里?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你啊?”
许文壶沉默下去,忽然现这还真是个问题。
虽然到了开封,到了自家门口,但他确实是没想过回家的。总不能回答锦毛鼠:“你到时候直接去京城找吧,去早了说不定还能看到我告御状的风采。”
不行,肯定不行。
而且许文壶明确知道,自己已经顾不上再去告御状了,当务之急,还是调查清楚活死人背后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