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好多了就行,趁着现在还没天黑,咱们快点进城吧。”李桃花迈出腿去,话简短得可怕。
许文壶看着她的背影,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不对,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
她不应该骂他一顿,然后揪着他进城找客栈休息吗?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副事不关己,随便他的样子。
许文壶心里莫名出现莫大的危机感,他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小跑着便去追李桃花,轻声询问:“桃花,你渴不渴?”
“不渴。”
“那你饿不饿?”
“不饿。”
“桃花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咱们也可以去找客栈歇息的。”
“不必了,先去见知府吧,他老人家比较重要。”
许文壶更着急了,活似只找不到开屏机会的公孔雀,“桃花”,“桃花”叫个不停。
直到有两名挎香火的妇人经过他身边,随口所说的话飘入他耳中,他才猛然顿住脚步,怔愣片瞬,忽然转身,径直随人群而去。
李桃花早习惯了许文壶每日在自己耳边叨叨,并没有觉得他有哪里不对,突然这声音没了,她才察觉异样,转身瞧去——许文壶都快走出半里地了。
“许呆子!你干什么去!”李桃花朝着他的背影便喊,可许文壶便跟中邪似的,步伐没有丝毫停留,连带背影都变得神叨叨的。
李桃花赶紧追上去,路过兴儿不忘骂上一嘴:“你主子是傻的,你也是傻的?这么个大活人都快走没了,不知道去追两步?”
“我也是刚反应过来啊!再说腿长我家公子自己身上,他要去哪,我能拦得住吗!”
李桃花懒得再说废话,一门心思去追许文壶,心想你拦不住,我可拦得住。
可只需再等半炷香,李桃花便会知道,她低估了许文壶,也高估了自己了。
她居然追不上他!
李桃花累得扶腰,两脚都快磨出火星子来了,气急败坏瞪着许文壶的背影道:“你脚底下踩风火轮了走那么快!腿长了不起啊!”
许文壶便好似没听到她声音,一昧往前行走,路上撞到人连句“失礼”都不回头说,如同鬼迷心窍。
李桃花边追他,边顾着去跟被他撞倒的大姑娘小媳妇道歉,短短一会工夫,在心里把许文壶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二人一前一后,片刻未歇,从城门下,随着人流走,一直走到了佛寺外。
李桃花没识得几个字,不知道这和尚庙叫什么,只见到许文壶进去,便也跟着进去了。
进了寺门,许文壶未有停歇,直奔香火最盛人最多的佛堂。
李桃花只好跟着过去。
到了地方,门里门外跪满一地信徒,两个站着的人走在其中,极为显眼引人注目。
李桃花没功夫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想把许文壶骂上一顿。
但等她抬起头,看到佛堂正中供着的佛像,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乌肤血口,张牙舞爪,腰间盘蛇,嘴里吐信。
伽罗佛母。
太久没见这老乡,李桃花下意识把这尊邪神的尊号都给忘了。
佛母像下,许文壶驻足观望,嘴里喃喃道:“果然,果然……”
“果然什么?”李桃花在他背后喘着粗气问。
许文壶浑身哆嗦一下,手捂心口,缓慢转身,一副受到惊吓的虚弱模样,“桃花?你怎么忽然出现在这?”
“忽然出现……”李桃花咬牙切齿挤出这四个字,横起一手刀,盯着许文壶道,“趁我动手劈你之前,你自己跟我解释清楚。”
许文壶吞了下喉咙,显然相信她能干得出来,便将自己在城门下听到妇人聊天聊到“伽罗佛母”四字,他一时间头脑空白,只想赶紧找到佛母像的事情说给了她。
“我原来只以为伽罗佛母是王大海为了愚昧乡里故意杜撰出的虚晃之物,”许文壶的双眉拧紧,静静盯着阴森可怖的佛母像,“可没想到,离了天尽头,还能再碰见她。”
李桃花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大不了,谁愿意信就信吧,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拜个佛像都能把自己儿子的脑子给挖了,其余还不是随意他们。”
许文壶的语气蓦然沉下去,正色问她:“桃花,你还记不记得一句话。”
李桃花愣了一下,“哪句?”
许文壶看着佛母像,一字一顿,念道:“伽罗佛母,法力无边,起死回生,青春永驻。“
李桃花认真思考他这句话,仅是略动脑筋,便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文壶,“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一路遇到的活死人,都和这佛母像有关系?”
许文壶看着那漆黑狰狞的佛母像,眼底愈沉重,“佛像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不是鬼神作祟,背后的始作俑者,也定和这佛像有不小的关系,起码和扶桑教有脱不开的联系。”
“你早就知道了?”李桃花说。
许文壶:“先前只是猜测,此时能确认了。”
李桃花点着头,后知后觉,明白的越来越多,“我知道了,你急着去找儋州知府,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把消息带给他,让他查案,调查活死人的出现和伽罗佛母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吗?”
许文壶对她点头,苍白的脸上满是赞许与钦佩。
李桃花却没有多少自豪。她看着他胳膊上的伤,表情十分复杂,些许埋怨地道:“许文壶,你光顾着为别人考虑,什么时候能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许文壶怔住了神情,呆呆看着李桃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