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的时候,心脏莫名地就变得很空很空,糟糕的情绪在空荡的心房心室中游走着,被输送到了每一根血管中,进而渗透入每一个细胞。
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情绪的煎熬,谢游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去了酒店附近的酒吧。
廉湖的酒吧与廉湖当地的风光保持着一样的缓慢发展步调,装潢与布景都像是上个世纪黑帮电影中会出现的场面,不过现实中的调酒师要温良得多。
谢游胡乱地点了一大堆的酒,坐在吧台前,任由调酒师调出一杯就囫囵地往腹中灌下一杯,单调的动作让他短暂地忘却了复杂的情绪。
可直到灌到浑身酒气,脑袋都有些不清醒的时候,谢游忽然就想起了与钟修的约法N章。
【在两人需要共处的时间段中,谢游不应当大量饮酒。】
谢游用自己并不清醒的脑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句话,并严谨地从中提取出了两个关键词:共处以及不应当大量饮酒。
他觉得自己要立即去践行“共处”的承诺,也自认为自己喝得其实也不算多——不过钟修可能不会这么认为。
所以为了不让钟修太生气,他需得提前准备好道歉礼物。
于是谢游没有再犹豫,让酒保给自己开了一瓶红酒,买了单后就拎着回酒店了。
为了验证自己没有醉,谢游一路走的都是直线,最后还非常清醒、克制、礼貌地敲了钟修的门。
“哥。”他对着半开的门缝喊了声。
开口的瞬间,钟修就展示出了不满。“你喝酒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哥,我难受。”谢游打断了他的话,也忘记了自己来之前找的那些借口。
钟修就没再说让他滚出去的不近人情的话了,还算保留着几分人性。
谢游很有强闯民居的技巧,仗着钟修心软了,就侧身挤进房间中,接着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沙发。
但坐下后就开始絮絮叨叨、不管不顾地说起积压在心了一晚上的事情。
起初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联邦的酒名字都取得很奇怪,味道也一言难尽;比如利弗特酒店电梯的楼层标识很不直观,让他没能分清自己的12层和钟修的13层;比如他拎了这么久的酒瓶钟修也没有要拿杯子共饮的意思,十分无情……
或许是他的无理取闹起了效果,钟修最后还是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谢游给他倒了一杯,钟修就给了不是很多的面子抿了一小口。
大概是喝过同一瓶酒了,谢游自觉他们的情谊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些,也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说更多。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哥,这次对不起。”
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钟修听懂了,可没说什么原谅的话,也没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回答,“下半赛季还有好几个分站赛,WRC也不是最后一届。”
WRC确实不是最后一届,然而谢游从Hurry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还能在比赛的时候走神犯低级错误,谢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释怀。
他无力地把脸埋在掌心,“哥,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盘山公路弯道我都过了千万次了。
“从前每次比赛,我的肌肉记忆总会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本能也让我顺利地跑完每个赛段,但怎么就接二连三地出了意外了呢?”
谢游的声音很低,近乎呢喃,可他知道钟修能听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前两天还很顺利的,今天就突然……和埃灵顿站以及上次盘山公路上的情况一模一样,脑袋莫名其妙就变得空白。”
“你太相信自己的潜意识下的本能了。”钟修回答。
他面无表情,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单纯地分析。“但人不能一辈子像单细胞生物一样不思考,没有自主的意识压制,所以你的潜意识就容易操控你的行为。”
或许钟修说得很有道理,可这并不是当下谢游想要听见的。
他不想要冰冷的剖白,不情愿逼自己变得理智。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着什么。
然后钟修又在这样的程度上补充了一句,“或许你的本能出了问题。”
谢游脑袋咚的一声响,变得更晕更乱更感性。
“我的本能没问题,是其他的地方出了问题。”他莫名其妙且口是心非地强行反驳道,好像在报复钟修的不能感同身受。
钟修皱了皱眉,似乎是不理解为什么他突然说了这么前后矛盾的话,便或许是不带恶意地问:“没问题为什么会出现意外?”
就这样的一句反问,就这么一点喑哑的星火,当下就将灌满了酒精的谢游给引燃了。
他很忽然地开始大声地吼叫,“我就不能输吗?我必须得拿冠军吗?而且如果不是你那么保守,我没准可以在其他的赛段上争取到更多的容错时间!”
到底还是在极其不理智的情况下说了很狼心狗肺的话,其实潜在的谢游也知道钟修说得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