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荔的动作使门外的路裕阳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明天我母亲会回来,早饭一起吃,可以么?”还是很快调整出笑意,用松快的语调,他对储荔这样说。
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又放在最后,储荔内心骂骂咧咧,回应也别别扭扭:“知道了,我会早起的。”
“好,你早点睡,晚安。”
“……”储荔没吭声,决心当做没听见好了。
路裕阳的身影在门口等候了片刻,确认储荔并不打算就此做出回应后,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或许还是应该回一句「晚安」的。
但储荔也知道,那两个字对路裕阳或许并无任何其他意义,只是出于礼貌的、对一天结束的最终问候。
靠着门框,储荔只感觉自己的心沉甸甸、又轻飘飘的。
收到书的那一瞬间,他本来很确定路裕阳喜欢自己。但仅仅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后,他却又不那么确定。
算了,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闲到家又没出息的人才会整天琢磨,储荔觉得自己应该想点儿别的事,比方说……比方说路裕阳的妈妈明天会回家,这之类的。
储荔擅自将这件事划为很重要、值得严阵以待的事。
虽然实际上钟女士回家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更别说路裕阳的母亲从来都对自己甚为和蔼。
身为一名年轻高雅而又开明的贵妇,她甚少给人过强的压迫感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类型。
路裕阳他们家,母亲比父亲更有实力。所以从来,豪门恩怨私生子这之类的狗血事件,也从未在他家上演。
因而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独子,路裕阳正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贵公子,「贵不可言」这个词都不能单薄地用以形容他。
但毕竟路裕阳喜欢自己嘛,所以面对路裕阳家长的时候,储荔总是有些心虚。
寄人篱下倒是其次,毕竟在储荔父亲退休以前,他也有一半算是「被路家夫妇看着长大」的。
另一半是在林家,那时候林家的企业还没有遭受不可挽回的重创,林家与路家关系又交好。就算是作为林听澜的小跟班,储荔也经常跟着林听澜到路家来玩。
哦,忘了说,储荔的父亲原本是林家的家生管家,林家落没之后路裕阳家施以援手,将一部分林家的遗留产物,连带着储荔和他父亲,都一起接管了。
现在储荔的父母年龄大了,已经不在路家工作,靠着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他们自己开了个跟家政相关的企业,在家乡所在的城市做大做强,也算得上有声有色的。
又因为有路家的投资加上这些年的交情。
所以两家人一直都还保持着联系,关系也不错。
所以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储荔也算是自己家里的小少爷。
虽然他家的「公司」跟路家比起来……完全不够看就是了。
当然也因此,储荔完全不敢见罪于路裕阳的父母。
毕竟此前的路裕阳可从没显露出任何同性恋的倾向,钟女士一直张罗着给他相亲。要是知道路裕阳喜欢自己,那两家一直以来的合作怕是要告吹了。
投资人嘛,惹不起惹不起。
当初因为户口的原因,直到高中毕业,储荔一直都在B市念书学习,他能跟路裕阳上同一所学校,有很大原因也是路家的关系,或许该说多亏了路裕阳「好心」的陈情,离开林家后,储荔才能又住在路家的宅子里。
高中毕业那年,储荔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座高消费的大城市,当时刚意识到路裕阳喜欢自己,他的心里十分慌乱,那段时间路裕阳在国外留学,平时跟储荔也见不上什么面。因而储荔走的时候,也没怎么正式他道别。
只匆匆跟钟女士说了声「再见」,储荔就收拾东西,匆匆跑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去。
高中毕业,他的第一志愿报的也是父母企业所在的城市,那时候父亲有意叫储荔尝试熟悉业务,储荔也不排斥,虽然其实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结果不知为什么,就储荔报考那年,第一志愿那所学校分数忽然高出好多,最终储荔竟是被第二志愿录取了。
第二志愿的学校又在B市,当时还是路裕阳综合考量了储荔的成绩,切实给出的一个颇为可行的建议,说是就算以后上了大学也能有个照应。
那时候路裕阳满脸诚恳地叫储荔将这所学校报做第一志愿,储荔一身反骨,偷偷改到第二志愿去了。
于是大学开学,储荔又不得不回到B市。刚开始他只告诉了林听澜,后来不知为什么路裕阳也知道了,那时候路裕阳刚回国,得知这件事后偶尔会跑到储荔学校外面跟他一起吃饭,惹得他俩经常被人注视非议。
储荔不喜欢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跟路裕阳走一起他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回头还要思考该怎么跟室友交代。因为路裕阳好像有点有名,特别对于某些圈层的人来说。
更多时候跟路裕阳出门,因为紧张储荔的脑子会很混乱,压根没听清路裕阳记录咕噜跟他讲些什么,只知道路裕阳问他「可以么?」他就下意识点了点头。
于是路家的帮佣到寝室来搬东西的时候,储荔才回想起当时路裕阳说得是:
“既然苦恼室友,不如住回家去?反正离得也近,吃的东西也健康许多,可以么?”
在室友震惊的目光下,储荔想后悔也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