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生冷着脸折返,把手里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又给他戴上斗笠蓑衣,屈膝一勾将他背了起来。
陆怜的心猛地提起,紧紧撑住他肩膀,不安地趴在他背上摇晃。
雨太大,到家时两人还是淋湿了,陆怜打了个喷嚏,霍春生似乎充耳不闻,自己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陆怜才脱掉湿衣服,擦了擦半乾的头发,钻进了被子里,也许是一路的提心吊胆令他疲惫,闻到这屋里熟悉的味道後放松下来,竟就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梦里光怪陆离,阴冷难受,正不安稳时,忽然感觉整个人飞起,猛地一睁眼,就见霍春生连人带被子抱着他往厨房走。
「哎!别丶别湿了被子!」霍春生横抱着他走到浴桶前,里面是刚烧好的热水,是要让他泡澡,可陆怜现在裹在被子里,霍春生又不放他下来。
「我不动,你自己爬进去。」
陆怜脸红了一下,这丶这未免太难为情了点,被子一掀,里面他可什麽都没穿,爬过去,那不就什麽都被他看见了吗?
「反正我早就看过了。」
陆怜一愣,盯着他,「什麽时候?」
「你发烧生病时看过,冻僵快死时也看过。」他理直气壮,都是正当情况,没有半分私心。
「快进去。」可现在不是。
陆怜踌躇,更多的是苦恼,他觉得霍春生还在生气,说话都冲冲的,好像回到一开始见面那时候,不,比那时候还冷些。
深色的被子里伸出一条雪白的胳膊,攀住浴桶的边缘,一起身,被子滑下,整个肩背就露了出来,也是晃眼的雪白,陆怜堪堪的掩着下面,红着耳朵伸出腿,霍春生抬臂一掼,把他从被子里抖出来,白花花的屁股在他眼前一晃,接着水声荡漾,几滴温热溅到了霍春生的脸上。
霍春生吞下冲动,收拢了被子要走,却被陆怜拽住了衣袖,那只手骨节中透着粉红,一路红到了脸颊,「阿霍,你别生我的气……」
这天底下哪有这麽狠心的人呢?刚才一巴掌拒了他,现在又可怜兮兮地要他原谅,把他玩得团团转。
「换你被这麽折磨,你也生气。」
「哪有折磨……」
霍春生要走,陆怜忙又扯住他,认输了,「那丶那你要怎麽样才不生气?」
也许道个歉,哄一哄?也许要更多,至於要的是什麽,霍春生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自己想。」他把这个问题抛还给陆怜,狠心收回自己的衣袖,出去了。
於是陆怜就开始想,洗澡时想,穿衣时想,晚饭时想,边想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霍春生的表情,试图窥探出他的心思。
霍春生不说话,不表态,任他看,如一尊冷面的石佛,不愿泄露半点汹涌。
临睡前霍春生吹了灯,竹床上陆怜很轻地叫了他一声,霍春生心一抖,就着朦胧的月影看他,他却又不说了,蒙头躲进了被子里,弄得霍春生也辗转反侧,隐约的,他觉得陆怜也许明白一些,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呢,陆怜就病倒了,早上起床时看他缩成一团,凑近一看,陆怜脸色死白,缩在被子里,额上一层冷汗。
霍春生紧张叫他,「陆怜?」
「嗯……」陆怜只是哼,拧着眉毛表情难受,好像被缠进了噩梦里。
霍春生立刻自责起来。
先把他汗涔涔的亵衣剥下来,换上乾净的,再把人塞进自己尚有馀温的被子里,掖好被角,拿兔绒给他围上脖子,又盖了一层被子,确定屋里门窗都关好了,霍春生仍不放心,又去给他烧了个炭盆端过来。
忙进忙出,当妈的也没他这麽殷勤。
霍春生觉得自己被他拿捏死了,明明刚挨了他一巴掌,现在却一点也放心不下,甚至觉得此刻他的病痛,都是对自己昨天狠心让他淋雨的报应。
是怎麽变成现在这样的呢?霍春生坐在床边忍不住地叹气,起初只是觉得他可怜,不忍心,一回又一回地救,救得心都被他绊住,渐渐的,生出些不清不白的心思,龌龊的隐秘的,令他烦躁不安,可又兴奋难耐。
大概是终於暖和起来,陆怜的表情渐渐和缓,平静均匀地呼吸着,霍春生盯着那张没心没肺的脸看了好久,恨恨地捏了一把。
陆怜是被压醒的,只记得夜里一直冷得很,後来终於睡暖和了,身上又重得不行,手脚都挣动不开,迷蒙地睁开眼睛,不是木色的天花板,而是浅色的幔帐。
「醒了?」
「嗯……」嗓子哑哑的,一出声就痛,陆怜抽出手来摸了摸脖子,霍春生立刻端来热水,「喝一点?」
他点头,霍春生於是换了一边坐,揽着他肩膀把他扶起来,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做靠背。
热水润了喉咙,暖了肠胃,陆怜缓过精神,就觉得腹中空虚,饿得难受。
「有粥,吃一点?」
「嗯。」
霍春生又端来粥,仍坐他後面给他靠着,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吃,给他周身被子都掖好,手臂环着他。
粥是肉糜粥,有姜末,味道清淡,很好入口,陆怜舒服地窝着,一边享受他的照顾,一边贪婪地吸取他胸膛的温度,又听见那令人心慌的心跳声。
吃到一半,陆怜问,「阿霍,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霍春生不说话,陆怜就扭头看他的表情,被他躲开,「吃你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