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生看着他,目光沉着,好一会儿没回答。
「阿霍?」
「知道了,你去吧。」
「好。」
陆怜转头走了,霍春生却仍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才动身跟了上去,一直跟着他穿过人群,拐出东街,停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门前。
第12章
「掌柜,请问您店里有没有一位姓郑的客人?住了有一段日子了。」
柜台里的人上下打量了陆怜一眼,「你是?」
「我是他朋友。」
「朋友?」掌柜又上下仔仔细细将他扫了一遍,「那位公子看着,可不像你的朋友。」
先敬罗衣後敬人,到哪都是如此,生意人眼光毒辣,一看陆怜衣着朴素,就知道他兜里没银子,怎麽会和狐裘锦衣的公子哥是朋友。
「你还是快走吧,别在我店里找事。」陆怜还想再说,掌柜却直接挥手赶他,陆怜无奈,正要走时听见楼上一个声音。
「陆公子!」是有升。
陆怜松了口气,朝他笑,有升叮叮咚咚跑下楼,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我们少爷等了好多天,公子总算来了!」
「带我去见他吧。」
「公子请跟我来。」
转身时陆怜馀光里瞥见掌柜的脸色难看,转头看他时他却立刻赔出笑脸,做了个送的手势,陆怜一阵鸡皮疙瘩,忙跟着有升上楼了。
走到二楼时还有几个客人进出,到三楼就安安静静,连个夥计也见不着了,走在前头的有升道,「我们少爷把这一层都包下了,保管安安静静,公子可以和少爷好好说话。」
「他怎麽不把整间客栈都包了。」
有升嘿嘿直笑,「我们这趟是瞒着老爷偷偷出来的,少爷说了,不好太高调。」
「……」陆怜正无语,有升就领他停在了客栈内最大的天字一号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琵琶声,一个稚嫩的声音咿咿呀呀地正唱着,有升回头看了眼陆怜的脸色,咳了一声,推门进去,「少爷,陆公子来了。」
屋内香气萦绕,幔帐轻歌,紫绢金蝶的屏风後,一个人正斜卧在软榻上,闻声立刻抬起了头,「隐白?」
陆怜站在门口,看着那人从屏风後出来,看清是自己後眼睛一亮,携一阵脂粉香味扑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隐白!」
有升赶忙过去叫上那抱琵琶的小女孩儿出去了,关上了门,偌大的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比陆怜高出半个头,陆怜只能把头仰着,想着他是这矫情脾气就由他吧,可这一抱就不肯松手,肩膀还一抖一抖地似有抽泣声,陆怜脖子都酸了,用力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够了,还有完没完。」
他被推开,很委屈的样子,一高个儿站在那缩得都没肩膀了,陆怜却并不在意,自己到桌边坐下,扫了他一眼。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郑少爷了。」
郑芳寻低头看,发现自己衣衫凌乱,立刻拢了拢自己散开的衣襟,又抹了眼泪,跟过来坐下,「隐白你误会了,我是等你等得太久了,闷了听个曲,没做别的。」
陆怜白了他一眼,「你做什麽关我什麽事?别什麽事都带上我。」
「是是是。」郑芳寻给他倒茶,含着笑看他眼色,「你既然来了,那咱们明天就启程回抚州吧?」
「我不走。」陆怜一口回绝,果断乾脆,「我来就是告诉你,我不回去,你以後也不用再来找我,以後各自天涯,各自珍重吧。」
倒茶的手停在半空,郑芳寻先是一愣,而後重重地放下茶壶,脸色沉了下来,「是不是因为那个人?」
「谁?」陆怜喝了口茶。
郑芳寻很生气的样子,可张了张嘴,又闭上,斟酌了半天说,「有升说,你们关系很不一般,你跟他是不是……?」
陆怜懵了一瞬,然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胡说八道什麽!我们清清白白。」
郑芳寻一脸不信,又说,「既然如此,为什麽不愿意跟我回去?」
他这话问出口,陆怜先是笑了一声,扭头盯着他,「回去?我爹已经替你父亲顶了罪,如今家破人亡,我也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了,你还嫌不够麽?」
「隐白……」郑芳寻神色复杂,想去拉他的手又顿住,「这事本来不大,我父亲以为最多贬官流放的,可丶可没想到竟会判得这麽重!」
「你一句没想到,就断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郑芳寻,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吗?」
「隐白!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你爹娘,我们家一辈子都会记得他们的恩情,可……事情既然已经没得回头,活着的人又何必自苦不肯解脱呢?我已经找了人替你假死,做的隐蔽,绝不会有人能查到,你跟我回去,入我郑家的族谱,以後我们就是义兄弟,我有的你都会有,而且——」
「够了。」陆怜打断他没完没了的絮叨,「你再做什麽都无所谓,只要别来找我,也别把别人卷进来,就算是报答我了。」
他起身要走,郑芳寻却因那句『别人』而恼怒,轻飘飘两句话就让他这些天的努力全成了个笑话,他满腹委屈,猛地拍桌站起,「他是自愿的!」
陆怜停住,转身看他,「什麽?」
「我说,你父亲他是自愿的。」
这话如一道惊雷炸响,轰得陆怜脑子嗡鸣不止,陆怜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郑芳寻,「你胡说八道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