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山西边,破败的城隍庙里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趴在门口翘以盼。他们身后的神龛之下,坐着一位少年,他双目轻阖,乌黑的鸦羽轻轻搭在眼睑上,竟是将那眼角的两颗猩红的泪痣都遮住了。他那淡定的神色,与那些猴急的乞儿们全然不同。
“丫丫怎的还未回来啊?!”
“那丫头不会自己一个人躲着吃白食罢?”
“瞎讲!咱们丫丫才不是那样的人,定是被事情耽误了,咱们再等等!”
几人竟是因为争辩而推搡起来,这时,有人突然道:“别吵了别吵了,丫丫回来了!”
“哪里哪里?”
小乞儿们再次探出头去,定睛一瞧,果然在山道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
“是丫丫!丫丫回来了!”
众人欢呼着迎上去,像是迎接一位凯旋的英雄。
“我回来了!我带了好多鸡蛋回来!荠菜煮的呢!”
小孩儿特有的嗓音脆生生的,带着丰收般的欣喜,赫然便是柳夫人寻的那位小乞儿,此刻她哪里还有面对她们时的胆怯,乌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和机灵!
“哇!鸡蛋!”
“丫丫这鸡蛋是不是有我的份儿!”
“好丫丫快给哥哥,哥哥都三日没吃东西了,饿得腿软,都走不动道了。”
小乞儿们一拥而上,眼里的渴望同嘴里的唾沫般都快溢出来了。但小丫丫一个错步,灵活的突出重围,朝城隍庙直奔而去!
“要给无名哥哥先吃啦,你们再等一等!”
原本还不满的乞儿们纷纷收了心思,就连追赶的步子亦是慢了下来。他们对视过后,跟在丫丫身后踏进城隍庙,默契的蹲在了神龛旁。
“无名哥哥!”
丫丫站定,犹如上供般的将满满一碗鸡蛋送到他面前,“丫丫带鸡蛋回来了,无名哥哥你吃一点罢。”
长长的鸦羽颤了颤,随即慢慢打开,丫丫宛若看到了自己般,双目噌亮,眸子里满是濡慕,又将碗往前送了送,“无名哥哥你吃!”
“嗯。”少年出一声轻哼,倒也没客气,拿了个鸡蛋在手中,随着他将鸡蛋塞进嘴里,周围原本安静的小乞丐们躁动起来,隐约还传来几声欢呼和催促。
“丫丫!”
“好啦好啦,别催啦!”丫丫瘪瘪嘴嫌弃的囔囔,但眼里却满是笑意。她将碗递出去,让其他人把鸡蛋分了,自己也拿了一个坐在少年身边慢慢啃。
吃一口,瞥一眼她的无名哥哥。
又吃一口,又瞥一眼。
少年放下手,无奈:“丫丫,有话便直说。”
丫丫吐了吐舌头,收敛目光,“无名哥哥你还走么?”
此话一出,其他孩子亦停下了争夺,怔怔的望着他。
“嗯。”
见他点头,丫丫神色瞬间黯淡,少年看在眼中却并未在意,嘱咐道,“我不在的时你们就在城中活动,不要去城西,我若寻到了你们的父母,便带他们来接你们。”
“好。”丫丫虽满心不愿意,但依旧应了下来。
他们这些孩子总共有二十人,皆是被拍花子拐来的,被关在一个山洞里等着被卖去各处,是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哥哥将他们救了出来,护着他们,给他们吃喝,甚至还帮他们寻找父母。
好些人已被陆陆续续的送回家了,只有他们七人还未找到归处。
他们心中对少年皆充满了感激,又或者是有些雏鸟情结,他们皆不愿与少年分开,可他们也都知晓,他们无法将人留住。
“那哥哥你要多加小心,我们会乖乖在这里等你!”
丫丫深吸口气憋住心中的泪意,再抬头时,除了眼眶红红,看不出伤心。少年抬手揉揉她的头,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很快便也可以回家了。”
“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