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棠站了起来,从木质架子下方拿出了几幅油画。
穆闲清起身双手接过,很看重的样子。
这家伙虽然在感情上的口碑不怎样,但对艺术是真爱。
只是第一幅,穆闲清就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那是一朵向日葵,笔直的茎还有饱满的花盘,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在窗边沐浴着日光,却低下了头,而花盘周边的花瓣颜色越来越深,竟然有一点枯败的错觉。
日光那么明亮美好,却仿佛给予了它无法承受的重量。
穆闲清看了许久许久,他知道自己想要这幅画,想要它被挂在自己的画廊里,但他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很可能会吓坏了姜若棠。
一眼,他就知道这幅画的艺术价值,脑海里是各种向收藏家和鉴赏家们推荐它的溢美之词。
第二幅是在草丛里啄食的小麻雀,毛茸茸圆滚滚,让人看了心情轻松愉悦,甚至想要把手伸进画布里摸一摸。
穆闲清确认了,姜若棠就是情绪表达的大师,他的画能自然地、没有痕迹地调动情绪,这是一种无法经过后天学习得到的天赋。
而看到最后一幅油画的那一刻,穆闲清愣住了。
那是无数破碎的零散的颜色,铺满了整个画面,让穆闲清瞬间联想到了梵高的《向日葵》、《星空》甚至莫奈的《睡莲》,无数让人觉得美好的颜色交融在一起……但是画面的中心却是一个略显晦涩和孤独的影子,隐约能看出一个轮廓,像是一个年轻男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人没来由羡慕起画面中心的那个影子来——这个影子被如此绚烂和热烈的爱意包裹,哪怕孤独……也独享了整个宇宙的幸运。
穆闲清抬起眼来,面前的姜若棠垂着眼,神情中有一种平静,他再一次确定了这个男生是个天才。
“若棠,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画交给我来代理?”
“啊?什么代理?”姜若棠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穆闲清抬了抬手:“就是你作为一个新锐画家,而我是你的经纪人。这很难懂吗?”
姜若棠睁圆了眼睛,怎么回事?他竟然被穆闲清给看上了?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穆闲清是要“收藏”自己,他只是在怀疑——我真的画得那么好吗?
从画室的梁老师,到未来收藏界的大佬、艺术经理人穆闲清,竟然都说他画得好?
成百上千倍的欣喜涌上了心头,也许是活了两世,让他的心境不同,所以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了吧。
“交给您打理,我是不是就得听您的话了?”
穆闲清轻笑了一声,“你得在作品的宣传方面听我的话。”
“配合您去抬高作品的身价,炒作各种各样的故事?”姜若棠又问。
穆闲清垂下眼,有一种想要摁一摁自己眉心的冲动。
这就是年轻画家麻烦的地方,不知道该说是清高还是单纯。
“为我的画编写各种缠绵悱恻的故事……又或者您要通过各种关系来让各地收藏夹、鉴赏家为我造势?”
穆闲清觉得姜若棠的联想挺有意思,虽然这些联想也是他一贯的操作风格。
他也理解姜若棠在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没有那种强烈的要用自己作品赚钱的欲望。
但姜若棠的下一句话让穆闲清愣住了。
“你当然可以那么做。因为就算有无数鉴赏家用同一种声音去歌颂一幅画,但永远无法真正改变欣赏者的感受。”
这一刻,穆闲清在姜若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通透。
“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作品,我也做不到把全部的作品交给你。因为有一些是我自己的秘密花园。”姜若棠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是我这里的永久收藏。”
穆闲清愣了两秒,“所以……你同意了?”
姜若棠弯下腰,把第三幅画抱了起来,“嗯,这两幅您可以带回去慢慢欣赏。”
穆闲清直起了背,着急了起来,“那幅呢?”
“我说了啊,这是我的永久收藏。”
他看着姜若棠纯澈明亮的眼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喜欢他——这是你喜欢的人。”
姜若棠没有遮掩,只是将手指放在唇上:“穆大哥,我以为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涵养呢。”
但穆闲清这个人的性格是一旦想要拥有,就很难放下。
“第三幅画你可以开个价格。”
姜若棠背着对方,将画收好,淡声道:“我不会卖的。”
“任何事物都有价值。”穆闲清看着姜若棠的背影道。
“大人们总觉得十几岁的爱情就和家家酒一般,长大了就会变质。但十几岁的我们就是觉得天大地大,心上人第一重要,是没有办法违背本心的。而且一旦妥协了,就算长大了真的一切都变了,也会为此刻的自己感到遗憾。所以,已经能预料到结果了——为什么要让未来的自己难过呢?”
穆闲清想说姜若棠幼稚,可又觉得这样的他很纯粹。
如果这样的纯粹真的要被破坏掉,那也该交给时间,而不是他这个热爱艺术的人。
“这样吧,你把这幅画借给我展览,我们可以签订合同,将它作为非卖品展出。这幅画的风格是我母亲喜欢的,我想把它放在我母亲的画廊里,展出一年。既然你不是那么在乎钱,我们可以用别的条件来代替。”
确实,如果是钱的话,姜若棠觉得意义不大,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能值多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