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高考,今天是星际联盟高中的学生最后一天在校。
整个高三校区乱糟糟,比早晨的菜市场还嘈杂。
有人在走廊里撕书,把雪花片状的书籍从走廊里扔下去。陆承安没书,三年来早不知道把书扔到哪儿去了。他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看待少年们的狂欢。
榆树的叶子更加茂盛,陆承安伸手揪两片树叶,捻于指间让它流汁,然后放于鼻下嗅闻植物的奇怪香味。
几天前景尚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爱”这个高尚的词,他明显没有玩笑的意思。那瞬间陆承安觉得如果他脱口而出骂人的话都是一种对“爱”的侮辱不敬。
而像他这样的人,连侮辱爱都不配。
所以他哑然沉默许久,淡漠地移开目光,没有回答景尚的言论。仿佛他根本没听见,又仿佛景尚根本没说过。
但奇妙的是自那天起,两人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了。陆承安可能是看在景尚半死不活的面子上,没再跟他耍过臭脾气,总时不时地作一下离他五米远不让他听自己心声。现在景尚让他离多近,他就可以离多近。虽然靠近的时候会不耐烦地啐一句景狗黏人矫情吧,但行为上是惯着的。
“。。。。。。陆承安!”
被喊的人微怔,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摸了下左边心口。闻声陆承安眨眨眼,朝旁边看过去。
林木木慢步走过来,递给陆承安一张贺卡:“毕业快乐。”
“我什么都没准备。”陆承安举起两只手,上面只有十根纤长的手指,其余什么都没有。他莫名觉得尴尬地说。
看他不好意思的表情,林木木笑将起来:“只是一张贺卡而已,没准备就没准备嘛。而且是我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我。你心里没我是应该的啊,不然你和景尚在一起心里还装着我,就成渣男了啊。”
他垂眸撅嘴,说:“我又不做小三。”
“。。。。。。”
陆承安没良心地笑了:“那你的贺卡我也不能接,毕竟我和景尚在一起,还收别人的礼物岂不是三心二意的多情行为。”
他学着林木木撇嘴:“我讨厌他,但我不做渣男。”
“。。。。。。”
最后是陆承安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抽走林木木捏在手里疑似颤颤巍巍的贺卡,接受只作为同学间的好意。他看了眼贺卡内容:祝陆承安前程是坦途。
“谢谢。”陆承安说。
林木木开心:“嗯!”
最近林木木压力挺大的,他哥哥真去了精神病院,而且在里面把手指伤了。以后再想拥有完整的手,只能用星际联盟的医疗机械手指作为辅助。
如今机械假肢的研发相当成功,安装前医院会先提取需要它的人的血液与信息素DNA。
确保完全匹配。
等人和它彻底熟悉,机械假肢甚至比原生肢体更能给人带来便利。因为它是机械,可以在里面载入数据,需要什么它都能调配。灵活度高于百分之百,很多时候安装假肢的人会忘掉它们是假的。更有甚者说,让他们做第二次选择的话,他们会觉得失去原生肢体也可以是一种幸运。
虽然陆承安不理解这种背叛自我肉身的逻辑,因为他很喜欢自己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是宝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当下的机械医疗几近完美。
。。。。。。当然了,仅限有钱人。
“你打算考什么学校。”陆承安问道。
“我要做医生。”林木木沉着片刻,面色严肃地说,“陆承安我跟你讲,前几天我哥做了非常详细的全面检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基因链不太一样。”
“大家的生物基因链条是螺旋式的一整条,他的也还是。但在某个节段重复叠加,很小的一节,不起眼。”他看着陆承安想宣泄多日来的压力,所以把这些情况全说出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因为每个人的基因链都是不一样的,那些重复的、很小的一节基因链条不会影响身体的任何健康状况。可我总觉得。。。。。。我说不出来,我就是觉得。。。。。。”
“一加一等于二啊。”陆承安突然说道,非常地莫名其妙。
林木木:“嗯?”
陆承安没看林木木,皱起眉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更加莫名其妙地说:“每个人的基因里都潜藏着劣性因子,因为被学校教导,被社会法律约束所以很多人都能做个正常的普通好人。。。。。。但如果那些劣性的东西在基因链条上被放大,重复呢。”
光天化日之下,天上的太阳很烈,但林木木却如坠冰窖。
他说:“陆承安。。。。。。你刚才说的,就是我想了好多天但总说不出来的东西。”他非常不解,只比陆承安大一个月的脸上有种真正的大人的可惜悲痛,“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了啊,你真的好聪明啊。”
他仅从林木木的只言片语里指出一加一等于二,特别简单但林木木这个备受老师喜爱、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没有总结出来。
“嗯?”陆承安抬眸,似乎是从思索中回神,他无语地笑了声,拍拍林木木的肩膀,“我瞎说的啊,你是找不到突破口才会认为我说得很有道理吧,跟好不好好学习没关系。一个人的基因链条,如果是天生畸形跟他整个人融合后不影响健康,但基因要是后天变异,严重会特么死人的啊,还想多活几年?”
“你哥这明显是先天的,只是你们之前没有做过详细检查不知道而已。不然像基因链重复这种骇人听闻的现象,你觉得会是一件小事吗?你哥早就被星际联盟抓起来送去研究所了啊。”
他又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拍了下林木木的胳膊:“我的话你还认真思考,你真是敢啊。”继而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我只希望等你真当医生了别把你哥越治越废就行,吓死个人哦。”
“。。。。。。”
林木木抿唇握紧拳头,羞得满脸通红:“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啊,说你还不乐意呢。”陆承安叹气摆手说,“不跟你说了,景哥还在医务室输液,我去找他喽~”
林木木像喊出来的一般及时问:“那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这是一个陆承安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报名更不会参加高考。
如今名已报,陆承安单手抄兜朝楼梯口的拐角走去,背影颀长,微风轻拂衣角。似乎连阳光都于今日格外地偏爱他,令他周边闪烁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