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灵远。
景尚的胳膊、腿和后背都有不同烧伤,之前泛着正常血色的皮肤组织被攫走生命力,变成一种骇人的白。
到达医院后,有的皮肤一碰就掉,它们轻易地卷成条状,像干巴巴的枯草,个别还带着丝丝血沫。更多的皮肤与没烧干净的衣服黏连在一处,需要医生拿医用剪刀小心地消毒剪掉。
这期间景尚始终昏迷,起了高烧。没享受到剧痛。
万幸救火救得及时,烧伤轻微不严重。脱落的皮肤医生说按时涂药会长好,留疤概率不大。
按理说这点伤对景尚这样的怪胎来说不该有那么大反应,但他身上还有其他伤。昨天早上还干干净净的心口又蔓延出一片龟裂般的黑色纹路,触目惊心。
他又被上帝诅咒,又被撒旦赐福了。
陆承安只有衣摆被火舌舔了一下,火的遗迹已经发黑,在口子旁边彰显灰烬。
大约凌晨三点时,医生给景尚挂完水,说他没什么大碍,田辛松口气谢过医生。陆承安紧绷的精神状态随之流淌放松下来。
他在景尚床边趴着睡觉,一觉睡到翌日下午三点。
“景哥,我看你以后也别叫景尚了,改个名字吧。”陆承安胳膊肘拄床沿,托腮笑吟吟地看病人,“以后就叫救护车,或者叫呜哩呜哩呜哩——诶呜哩这个名字好。你觉得怎么样景哥?”
回答他的是景尚面无表情朝他砸过来一个橙子,正对着脸砸的。陆承安嘴里哦哟一声,敏捷地伏背歪头躲过,正要大骂脾气这么大,该死的狗东西。眼睛一瞥瞧见景尚手腕处的一小截烧伤纱布从袖子底下露出来,让他显得伶仃又病殃殃。
耍性子的怒骂抵到嘴边,陆承安又舌尖下压,把一嘟噜脏话咽回,改成哄人似的咕哝:“瞧瞧你脾气这么大,气大伤身啊呜哩,到时候早死早超生不好。”
‘算了,虽然是他自己作死吧,但谁让小爷我心地善良。我就暂且原谅他吧。’
‘神经病,看什么看,你还能看透我心里想什么?’
‘眼神淬了毒似的,早晚有一天把你那双眼珠子抠下来。’
‘不就取个外号嘛,至于这么看我吗?’
‘玛德,景狗真矫情。’
‘怎么还不死,命真大。’
‘呸,狗玩意儿。什么东西啊。又瞪我,特么疯狗一样。赶紧逃离才能保平安。’
景尚:“陆、承、安。”
阴沉瞪人的模样明显是不喜欢陆承安费尽心思为他取的新名字,马上就要发飙。
太阳穴青筋都突起来了。
“啊好,好好好。。。。。。”陆承安以为是刚才他用了一下呜哩的名字,才被景尚这么瞪视,点头表示了解,讨好地叫,“景哥。景哥。景哥景哥,景哥景哥景哥景哥景哥,好了吧!”
在景尚几乎气得半死而眼不见心为静地半阖眸时,陆承安咧嘴笑了下,拿手指点点他干净的手背,那里没有伤:“景哥,你来医院之前,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景尚一掀眼皮,眼里写着你又想作什么精,别找死。陆承安了然,明白他是真的在做梦。
他心情不赖,给自己找事干剥橙子的时候,还美美地哼了首小曲,一听就是儿歌的调调。没发现景尚正像鬼一样定定地看着他,眼里云涌着残虐的风暴。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谁一旦闯入他的地盘,此生此世都得跟他纠缠。
不想守约,死都不可能。
“少爷醒了。呦呵,你也醒了啊。”田辛手里拎着两人份的午饭回来,看眼正在低头奋力剥橙子的陆承安,后颈周围还有淡淡的咬痕,前几天留下的,没消干净。
他没敢多看只是瞟到了,在景尚没发觉前便移开,嗤笑地说道:“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是少爷受伤,你陪床,但午饭还得按着你大概睡醒的时间来。可以啊小陆。”
“我这不是。。。。。。哇!田叔你咋啦?”陆承安被那道进门的声音说得脸皮微烫,他龄小中二,正是要面子,被大人这么调侃想要辩驳。一回头哦哟一声,惊讶地瞪圆眼睛。
只见田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眼乌青,宛若远古神兽。
田辛把午饭放床头柜,闻言皮笑肉不笑,不太友善地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顺便用余光暗示对景尚敢怒不敢言的神态。
陆承安:“?”
他扭头不敢相信:“你揍田叔啦?”
“。。。。。。”
沉默不语,当场默认。陆承安震惊:“为什么?!”
“练练而已。”田辛替景尚回答,“在训练场互殴。他没揍我,是互、殴。”
他着重强调互殴二字,好像自己也知道被一个20岁的青少年殴成这样太特么丢人,打死都不能承认。
想起陆承安被关在牧家别墅的第16天,终于被放走时,他夹着猫跑得飞快。开门时撞到无辜的田辛,并阳光地夸他一句帅。
进到客厅后,田辛抬头对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景尚说道:“元帅和夫人今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