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窗户和墙壁隔绝了太过刺眼的太阳光,空中有几束光线。细小的灰尘在中间浮动,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四周。
景尚的嘴角和下巴,还有胸口有大片的血迹,是他自己的。五脏六腑瘀堵向心口的血液,和他Alpha的神智被信息素一块儿冲破桎梏,全从嘴里吐了出来。
陆承安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得出自己,但心里知道此时的景尚需要的绝对不是刺。激。
“景哥。。。。。。”可往日里陆承安跟景尚说不着调的话说惯了,突然要以正常的样子面对,他反而大脑一整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应对之策。
“陆承安,”景尚只走了两步,很容易便来到他眼前,语气平平地淡淡地说道,“。。。。。。我是真想杀了你。”
竟然还知道他名字,好像不是没理智的状态。陆承安胆子大了点儿:“景哥你生病了吗,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的。。。。。。”
一只骨节匀亭、仿佛从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手伸过来,指节轻轻蹭过陆承安鼻下。陆承安流出来的肮脏的鲜血被景尚抹去,动作竟轻柔得令他心惊。
然后景尚又拉起陆承安的左手,辨认了会儿他手心的血,拇指放了上去,慢慢地将他们擦拭干净。可血液像是被画家倒在调色盘上的颜色,越抹越多。不多时,陆承安的整个手心都变成被血糊了一层的、淡淡的绯色。
“——谁?!”陆承安猛地挥手,从睡梦中惊醒起身。景慈正拿着一块湿水的干净手帕给他擦手心,没想到他突然惊醒,手帕掉到地上。
他将手帕捡起来,没一点上将夫人的派头,轻声开口:“你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我看你手心有血,应该是自己的鼻血吧,帮你擦一擦。”
“。。。。。。”
梦里都是挥之不去的景尚信息素暴走的场面,陆承安头疼欲裂,似是不能很好地分辨出景慈说了什么,直眉瞪眼地瞅着他。
半晌没作出回应。
这位上将夫人,单独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身边没牧寒云跟着的场面更是寥寥无几。只要牧寒云在他必定在,牧家的每场宴会活动,他都会矜贵地出席,但除宴会以外,他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在陆承安的印象里,景慈绝对没有一个朋友。
纪邈经常提起他。确切地来说是经常提起牧上将跟他。
他说,人人都传景慈不到三十年就是帝国联盟的中将,三十年前好不风光。那时候牧寒云也是中将,他们两个势均力敌,做了十年对手。
然后有一天,景慈在帝国联盟被作为准上将提拔的时候,战死前线。没出两个月却以另一种羸弱的居家身份——牧寒云的妻子——出现在牧家。
这些东西程菲白也事无巨细地跟陆承安讲过。为了让他放弃景尚,她没少吓唬陆承安。只是早在她之前,陆承安就已经在自己的爸爸嘴里了解过许多。
每次他都听得不够认真,但架不住纪邈说的次数多。不想记住都难。
这些年里,帝国联盟那边当然有人听说他们的景慈准上将,给牧寒云做了老婆。但景慈战死前线的视频一遍一遍地向人民播报,无数人分析战况。
事实是,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因此在帝国联盟里,人人都嘲讽牧寒云对景慈求而不得走火入魔,竟然找了一个和景慈有九分像的替身回去。
久而久之,星际联盟的人也这么认为。三十年过去,小部分人认为景慈就是当年的景慈,大部分人认为景慈只是当年的景慈的替身。
陆承安之前一直不确定,哪怕程菲白说他就是当年的景慈中将,他也不确定。
并且不细想不深究。
跟他没关系的事,他向来不关心。
但是他今天确定了。
景尚暴走的信息素让星际联盟高中的警报器狂响,那是一种全体人民马上或者已经在遭受侵袭的信号。学校警报器鸣起的刹那,相连的系统成串地报警,整个城市上空如鹤唳长吟。
‘这次,要来多少救护车才能保证这些人安然无恙呢。’这个念头在当时如附骨之疽一般爬上陆承安的心头,他并不是高尚的人,只是那瞬很恐怖地认识到这样的事实,‘景尚才20岁。别人的20岁在学校的时候都是混日子。。。。。。可是只要景尚乐意,他可以一次性杀掉成千上万的同胞。’
是个可怕的、人形的——行走的信息素扫荡性武器。
但令陆承安意外的是,没有救护车过来。
他想象中的会有几百辆、甚至几千辆、几乎把全城的白色救护车都集中到星际联盟高中的门前,整个街道都变成白的,就像一万人一起举办葬礼时的拥挤场面没有发生。
只有景慈来了。
当然,牧寒云陪同。片刻不离地跟在景慈身边。
他们来得非常迅速。陆承安软倒不省人事前,他记得警报器刚响,他刚跑到七楼的、自己班级的后门,他被失去理智的景尚牵着手一遍一遍地擦血,景慈便像个鬼魅似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陆承安感受到牧上将的信息素,在他自己和景慈周围圈出一个安全范围,抵抗景尚的信息素暴¥乱。不太好闻,太强势,不如景尚的香醇。
Alpha最恨别人无缘无故闯入自己的领地,来者必杀。景尚的信息素突然疯似的攻击起了牧寒云,眼睛都红了。
“小景,能听到说话吗?我是爸爸,你的信息素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以控制,它生来就是你的优势。不要被它操纵,你要学着去利用它。”景慈很轻地抬起手,语气里是一个生下他养育他的爸爸能给的所有爱意,“相信我。。。。。。你别害怕。”
他将左手腕伸给牧寒云,面色凝重地说:“打开。”
他腕间的黑色环镯当即吸引了陆承安的注意力。没什么特别的物件,但莫名令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