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也不再多说,只伸手一指不远处的舟车:“我车里点了灯,干净些。外头风大,这伤若是染了风寒,哪怕命大不死,将来也得落一身病根。”
“少来那一套。”卫霖咬牙:“我就是死在外头了也不碍你事,何苦来。”
“是啊。”宁时顺着她话头点头,“可我这人心软,睡不着觉。”
她说着,已率先转身走向舟车,语气轻飘飘的:“你自己掂量,想报仇还是想死。”
“”
“你到底走不走?”宁时眸色微垂,看着面带倔强之色的卫霖,目光落在她那染血的甲胄边缘,“要不然我就地给你解了甲胄,再缝一遍伤口。”
卫霖咬着牙,神情几变,最终还是没再顶嘴。
“别耍花样。”
她冷声道,眼里依旧带着恨意与戒备,在夜风里挺了几息,终究咬咬牙,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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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
舟车内暖帐已落,炭盆烧得正旺,药箱也早被丫鬟搬入,角落里放着绛紫绣鹤的鸾被,一看便是主人的睡榻。
“坐下。”
宁时抬手指了指矮塌边,自己顺手撩开袖子,将药包一一拆开,银针、酒精,药物、净水、绷带,动作一气呵成。
卫霖冷眼看着她忙活,语气嘲讽:“你对每个想杀你的人都这么好?”
“也不是。”宁时头也不抬地答,“你特例。”
“哦?”卫霖眯眼,“哪方面的特?”
“年纪小,杀气重,力气大,于兵法上很有天赋。奇货可居。”
是啊,能突破山海关的无双神将,估计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
今日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可喜可贺。
虽然她估计卫霖估计是用了许多计谋才打开这两京锁钥无双地的,不过奈何她乍见之下就是她威风凛凛铁蹄破关的场面呢?
那面具下的容颜不可谓不宛然天人,可惜眉眼间煞气太多。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小卫霖”看着就慈眉善目多了。
她是不是疯了?
居然觉得这个和狼崽子一样的小姑娘慈眉善目?
甚至还有点孺子可教,甚至还有点可爱起来。
实在是那个身材高大,肩宽腰细的鬼面将军和眼下这个气急败坏只能狠狠瞪自己的小姑娘未免也太反差了。
破关的场面宏大的跟电影一样,可惜后面的情节她就不爱看了。
所以啊,她现在就打算好好地把卫霖这个长歪的小子扳回来了。
残忍的事情做不出,她只可尽一剑了结的事情。
是了,她既然没法把祸根杀了,那就把祸根教养好吧。
说起残忍的事情——她不免想到离开珞都前,自己去了一趟城阳王府邸的事情
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做不了残忍之事的人。
思绪回笼。
“躺下,把外衣解开。”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寻常不过的小事。
可卫霖的眼神却一下子变了。
“你疯了?”
她坐得笔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还紧紧攥着破了口的甲衣不肯松,警觉、羞怒、茫然一并从眼底冒出来。
明明满身杀意还未消散,偏偏这一下却叫她几乎手足无措。
“伤在胸口,不处理会命大的。”
宁时语气平静,像在陈述天经地义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