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镜从来不知道,原来比刀山火海更严酷的刑罚,居然是活着。
连续七日都没有找到亓官殊的魂灵,头七已过,那就说明世界上亓官殊的魂魄再无归体的可能了,邬铃儿让瞿镜放亓官殊离开,让他能够安葬。商陆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但他找来了秦政,让秦政拉瞿镜去打一架,好让亓官殊安息。
或许是真的灰心了,瞿镜忍痛为亓官殊主持了葬礼。生死簿上的记录应验——
【历七年冬,封景以道侣名义,主持亓官殊的葬礼。】
除夕还未来到,上京的冬天比往常冷了许多,瞿镜感觉亓官殊殡葬的那一天,仿佛世界都结上了冰,亓官殊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可瞿镜望着躺在棺中的亓官殊,入目却满是刺眼的鲜红。
他哪怕三魂回归,哪怕看出了亓官殊生命垂危,费尽心思想为乖乖续命,也没有办法留下亓官殊。
屋内,池星乐、李翌阳等人哭得撕心裂肺,就连陈炎都双目通红,一言不发地为亓官殊点灯烧纸,邬铃儿站在门口,沉默不发地抬头望天,想让眼底的泪水退回去。
瞿镜的心脏被一把利刃扎了个对穿,不断向外滴血,屋内暖气开着,他却浑身冰冷,寸骨僵寒,他的声带被痛苦拉扯着,嘶哑破碎:
“骗子。”
连生死都不让他有机会参与其中,亓官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会骗人的欺诈师呢。
他完了。
他永远都要输给亓官殊,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在亓官殊的七还日全部结束后,瞿镜关闭了旧书店,和商陆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到了冥府。
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在阎君殿中日复一日的处理公务,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空出时间去想他。
封灵昀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瞿镜正式接任了帝君的位置,如今整个冥府,没有谁能比瞿镜还尊贵。
罗酆苏醒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冥府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冥府帝君,他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冬天。
一晃几年过去,和往常一样,瞿镜在处理完公务后,一路从阴山八景走到回灯海,又从回灯海踏上黄泉路,来到黄泉。
进入黄泉,瞿镜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进入了孟婆庄。
孟七夕在受刑,无法出庄,瞿镜身份地位高,权限高,却可以进来。
她看到瞿镜宛如行尸地进来又坐下,叹了口气,用少得可怜的灵力盛了一碗汤,用灵力托着,给瞿镜送去。
“今日也没有等到亓官先生?”
瞿镜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接过孟婆汤,对孟七夕开口:“孟婆,能否请你。。。。。。”
“不能!”
孟七夕当然知道瞿镜要说什么,事实上,这样的话,每隔几日她就会听一遍,明明这结果根本就不会改变,可瞿镜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毫不厌烦的询问同一句话。
孟七夕拍了拍尾巴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阴卷上没有那位的信息,你就是翻它个千万遍,也改变不了。亓官先生是个无名人。帝君,你真的确定亓官先生死了吗?”
怎么会不确定。
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是瞿镜亲手举办的。
他回冥府,每日都去回灯海,每日都过黄泉路,只希望可以有机会再见亓官殊一面。
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亓官殊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永远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而他坚持来孟婆庄询问孟婆,自万年前生死簿失踪,孟婆氏无意暴露过一次,她的阴卷拥有一分地卷本源之力。
孟七夕能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已经是冥府帝君的瞿镜。
也就是说,孟婆这的消息会是最完整的。
可若是阴卷都无法查出亓官殊的消息,那便真的是找不到了。
瞿镜当然知道找不到,他只是想再查一遍。。。。。。
再查一遍。。。。。。
万一呢。。。。。。
心知孟婆的态度,瞿镜也不再多说什么,喝完孟婆汤,便起身离开。
在走到门口时,瞿镜停下:“孟婆,你的汤应该改良一些了。”
孟七夕忍不住气笑,看着瞿镜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有真的因为瞿镜的话生气:“痴儿。自己忘不掉,怪我的汤做什么?老娘服刑都还没闲每日要为你亲手熬汤呢。”
回到自己的府邸,瞿镜准备继续处理公务,这些年来,他为了防止自己总是思念亓官殊,几乎是把整个冥府的公务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有在这样压迫的环境中,他才能够稍微忘却伤痛。
此时,他刚把一册公务翻开,就收到了商陆的来信。
商陆并不经常往冥府寄信,除非是遇到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了。
瞿镜本来想将这封信交给范无咎,让范无咎和谢必安去处理,现在拿起信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拆开。
信上只有一个字——
【亓】。
商陆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哪怕瞿镜在看到这个字的时候满心都是不敢信,却依旧遵循本心地起身朝阴阳路跑去。
什么进入阳间会损耗信仰,在此刻,瞿镜都管不着了,他要回去,哪怕这是假的,他也要去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