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门上棉帘被掀开,陆启抱着暖手炉入内,“你倒是悠闲,称病谢客。外面已经乱做一团了。”
陆玉给陆启满一盏热酒,递给他。“喝点。”陆启接过,饮下浑身暖热。“桂阳王在牢中自尽了。”
陆玉稍稍一滞。虽说江衡必死,不管是受刑而死还是自杀,真正听到他死时,陆玉心头还是会稍稍空落一下。
“他在狱中摔断了琴,木刺刺喉而死。”
生前那样看中亡妻的遗物,如今也算是和她一同归去了。
“只是。女帝没放过他。”陆启顿了顿,“将其……醢之……”
女帝将桂阳王剁成了肉酱。以石灰拌之装于木盒,分给了每一位诸侯王。
陆玉指尖攥到泛白。屋内烧着暖烘烘的地龙,又有热酒厚褥,她打了个哆嗦。
陆启轻声道,“女帝……非凡人……帝王之手段非我们能想象……”
女帝雷霆手段震慑,不仅让诸侯肃然悚然,朝臣也纷纷胆战心惊。
是以这几日一直有官员来陆王府拜访陆玉,但陆玉自廷尉府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定,谢绝了一切拜访。
所谓拜访便是结交关系。
结党营政一词很是中性,寻常来讲,朝廷是不鼓励官员间互相抱团的,但也并不是忌讳。
长久的帝治下,这是无法避免的。
“二哥。”
“嗯?”
“来访的宾客里有沈老宗正家的人吗?”
陆启回想了下,“没有。”
“怎么突然问起沈宗正?”
“前几日从宫里出来,在路口遇到了沈老宗正的小孙回长安。”
“有耳闻。名叫沈珩,母亲没什么名分。”
“沈家无甚特别,你想拉拢沈家吗?”
沈老宗正自先祖一朝便奉公于大魏,是少有的侍奉先祖仍在世的老人,沈老宗正位列九卿之一,八旬仍在位迟迟未退,不曾将爵位传于唯一长子。
不过沈宗正的长子风评不是很好,有妻有妾仍在外拈花惹草。
这次将小孙召回,恐有传爵之意。
陆玉低眸,“看情况。”如今沈珩回长安,十有八九是要接沈宗正官职,沈老宗正入朝几十年为官之道深谙于心。
必然会教导小孙若只求安稳,趋时附势方能长久。
现在的陆玉便是朝中的势之一。
沈家不可能中立。中立也需要有能力。沈珩当下未曾来拜访,或许不是个好兆头。
陆玉本想着,沈珩若愿意趋附于她,或许还好拿捏些,若是吃准了要和她对立……
陆玉打算暂时静观其变。
当下她想做的另有其事。
“二哥,我托你帮我查的事怎么样了?”
陆启饮一口侍女奉上来的茶,“差不多了,今天让人把册案送你书房。”
“你确定,打算和苏云淮对抗了吗?”
陆玉沉默几息,“并非全我所意。”陆启明白陆玉的意思。
只是这次封赏又让陆启看不明白了,“苏相辅佐女帝至今,他本人没出过岔子,这次受荥阳有功又被大封,凭你之力,想与苏云淮对抗,恐力不能所及。”
“即便女帝想要动苏云淮,苏云淮无过,师出无名,难以服众。”
“我明白。”所以陆玉欲拉拢朝中可信之人,如苏云淮一般,在朝中有自己的小党派。
陆启又道,“你觉得女帝的态度怎么样?她真的想要拉下苏云淮吗?”
茶汤热气氤氲,陆玉眸子在热雾中清晰。“是。”
“帝之野心,非我们所料想。”陆玉想起暗监里,江衡对她说的话,王的眼里,只有牢牢握在手里的权力。
这次江衡的下场,不管是对诸侯还是朝堂,无疑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而这次平乱,也让天下人看见一个道理,女帝虽年少,却能在动荡中稳住摇摆的帝国并取得胜利。
这场胜利并非只靠前线的搏杀,女帝知人用人,稳住不过百年的大魏舵向,天子才是天下人眼中真正的功臣。
将权力收归于她手中是迟早的事情。更遑论统治下最重要的兵权经这次风波,已经被女帝稳稳拿住。
火炉铜笼中木炭哔拨轻响。
良久,陆启轻声道,“你……上次从廷尉府回来,是生了什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玉低下头,手指握紧了滚烫的茶盏壁,眼睫下隐有光。“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