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帮我一个忙。”
跟谢澜交代完,祝菁宜将机票改签,坐在屋子里等到天黑,终于等来一条短信。她看眼时间,差不多了,推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坐电梯下楼。
车停在马路对面,仍是那辆灰扑扑的面包车,谢澜坐在副驾,帽檐压低,旁边驾驶座上坐着个年轻男人,皮肤粗糙黝黑,身形健硕紧实,他长年累月在外风吹雨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好几岁,但依旧管谢澜叫姐。
“姐,那辆车出来了。”
谢澜拿着望远镜观察,从车头往后扫视,不过车窗贴了防窥膜,并不能看到里面去。
“那女孩在车上吗?”
年轻男人问,谢澜点开定位系统,确认人在车上后,叫他跟上那辆车。
车一路开出市区,往郊外方向,最后停在一处半山腰。3四个黑衣人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推着行李箱,尺寸不小,推起来不算轻松,装在里面的物体看着有分量。
滑轮滚过水泥地,进入一道门,那里面空间很大,几条通风管道盘踞在天花板上,地板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堆迭的空木箱早已霉烂,塌成一堆黑色骨架,散着潮湿刺鼻的腐朽味道。
行李箱砰一声放倒,灰尘四扬,黑衣人捂嘴咳嗽两下,蹙着眉将里面沉睡的人抱出来,平放在地面。
一桶冷水浇到身上,昏迷的人慢慢苏醒,祝菁宜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几步之外,侯叙廷坐在沙里,一手搭在扶手上,垂下的指头夹着烟,另只手握着手机,一遍遍播放舒妍失踪前最后一段音频。
“今天作业好多啊,可能没时间和你视频,写完我就去睡了嗷。晚安,想你。”
晚安,想你。
声音多温柔,多甜蜜,本该是情人之间的缠绵呓语,但现实却是一句精心设计的谎言。
烟头落地,鞋底碾压几下,侯叙廷站起身,从高处俯视她,如俯视一只濒死的蚂蚁。
“舒妍在哪儿?”
他不废话,语气笃定,祝菁宜倒在那里,手脚被绳索捆绑,她的外套被扒去,上身只剩件小吊带,裸露的手臂冻得泛出青色血管。
她着抖,极度愤怒,朝他破口大骂,骂他莫名其妙,她跟舒妍毫无干系,人不见了关她屁事。
“跟我装是不是?”
侯叙廷慢悠悠蹲下身,手掌住下颌,迫使她抬头。
四周一片暗寂,光束从上方折射而下,她整个人在光圈里,脸扬着,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暴露得一览无余。
“人在撒谎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动作。”
他目光非常利,像把尖锐的刀,一寸寸划她的皮割她的肉,祝菁宜后脊凉,面部微微僵硬,听侯叙廷不紧不慢将她剖析。
“就像你现在这样,不自觉地眨眼,吞咽,甚至……”
他扯唇冷笑,根本不需要再印证,已经心知肚明。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你神经病!”
她仍然骂,侯叙廷丧失耐心,点了点头:“行。”
他起身,手一招,人陆陆续续往里进,空荡的地面多出一张盛满水的浴缸,一桶冰块哗哗倒进去,漂浮在水面之上。
“你知不知道,人体是很不耐寒的。”
在o至1oc的冰水里浸泡3十分钟,四肢会失去知觉,最多一小时,就会死得无声无息。
冰水漫过脖颈,如同千万根钢针刺进皮肤,她胸腔剧烈起伏,却吸不进一丝温度。
侯叙廷坐回沙,抬臂轻点腕表,提醒她:“从现在开始,你还有一小时。”
还有一小时,只剩一小时,她将悄无声息地死去。
冷风一阵阵地刮,车内的人焦急等待,谢澜紧盯着表,年轻男人背脊绷得笔直,时刻准备着战斗姿态。
“姐,还要等吗?”
秒针匀转动,走过半圈,谢澜沉一口气,取出提前备好的武器。
此时,一束车灯划过玻璃窗,她侧头望去,几辆车从远处疾驶来。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水波起伏的声音逐渐变得混沌,四肢如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祝菁宜半虚着眼,意识像被冻住的烛火,忽明忽暗,视野边缘泛起灰白的雾。
那一刻,好似沉入一片寂静的海。
就跟沉入池塘里那天一样,水从口鼻灌进来,女人望着她往下坠,恨意在眼里燃烧着,嘴角扬起弧度,像在告诉她,她赋予了她生命,自然有资格亲手结束。
她坍塌了,不断地下坠,心跳被碾成玻璃渣,碎在无声的深潭里。
假如那天死掉了会怎么样?
但有只手伸向了她,让她活下来。
而此刻,念初的脸与眼前的人重迭,他也向她伸出手。
“祝菁宜…别睡…”
别睡…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