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时间,对于沉浸在无边黑暗中的霍予夺而言,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把自己反锁在霍家老宅那间冰冷空旷、如同囚笼般的书房里,拒绝了所有的食物、探视和所谓的“关心”。他就那么枯坐着,任由窗外的日升月落,光影变幻,仿佛一个早已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躯壳的活死人。
与母亲蒋玉兰那场撕破脸皮的对峙,以及被家族毫不留情地架空权力,这两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过去三十多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和……可悲的骄傲。
他曾经以为自己掌控一切,是霍氏帝国说一不二的王。可到头来,他不仅没能留住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女人,甚至亲手将她推向死亡,连他一直以为牢不可破的家族和亲情,都在利益和算计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甚至……可能沾满了肮脏的血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命运、被仇恨、甚至可能被至亲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悲又可笑的小丑!
而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自我厌弃中,唯一能够清晰浮现、并且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着他的,只剩下……关于舒窈的记忆。
那些他过去弃如敝履、甚至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却如同最锋利的刻刀,一遍又一遍地,在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雕刻着痛苦与悔恨的印记。
那是一个午后,霍予夺因为一个合作方的刁难而心情极差,回到别墅时,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推开画室的门那是他偶尔附庸风雅、实则用来彰显品位的空间,舒窈有时会在里面安静地待着,看到舒窈正背对着他,坐在画架前,似乎在……画画?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去。
画板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水彩画。画的是……庭院角落里那几株开得正盛的……栀子花。笔触虽然略显稚嫩,但色彩干净、明亮,透着一种纯粹的、小心翼翼的生机和……喜悦?
喜悦?
这个词,瞬间就刺痛了霍予夺那因为工作不顺而格外敏感暴躁的神经!
他自己在这里烦躁得快要爆炸,这个女人……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画这些没用的东西?还画得这么……“开心”?
一股无明火瞬间冲上他的头顶!
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解释或反应的机会,直接伸出手,一把就将那张画纸从画板上狠狠地、粗暴地撕了下来!
“嗤啦——!”
纸张破碎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舒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回过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沉浸在绘画中、尚未褪去的柔和笑意。当她看到霍予夺那阴沉得吓人的脸色,以及……被他捏在手里、已经变成两半的画稿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受伤。
“予……予夺……”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霍予夺看着她那副被吓坏了的、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不仅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他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软弱样子!
他将手中那两半画纸,狠狠地揉成一团,然后……当着她的面,用力地撕成了无数碎片!如同撕碎的,不仅仅是一张画纸,更是她那份小心翼翼的、或许是唯一能让她感到片刻宁静和快乐的心情!
“我做什么?”他将那些碎片狠狠地砸在地上,声音冰冷而刻薄,充满了轻蔑,“我倒想问问你!不好好待着,在这里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
“你以为你是画家吗?还是觉得……靠画这些东西,就能让你变得更高贵?更有价值?”
“舒窈,我告诉你!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讨我欢心就够了!别搞这些没用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他记得,他说完这些话后,舒窈就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都没有反驳,也没有哭。
只是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光亮的眼睛,彻底的……暗了下去。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默默的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去捡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被他撕碎的画纸碎片。
而他……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她那卑微而绝望的动作,心中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因为发泄了怒火而感到一阵轻松?
他甚至……转身就离开了画室,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片狼藉和……彻底的绝望之中。
……
“呃啊——!”
回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霍予夺的胸膛!让他再次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嘶吼!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一拳砸向了身旁的墙壁!坚硬的墙面立刻出现了一个凹陷,他的指骨也传来一阵剧痛,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
他怎么能?他当初怎么能那么残忍?!
那或许……只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如同牢笼般的别墅里,唯一的一点寄托!一点属于她自己的、小小的乐趣!
而他……却因为自己那点可笑的、无处发泄的怒火,就将它……如此轻易的、如此残忍的……彻底摧毁了?
他甚至……还用那样恶毒的言语去践踏她的自尊!去提醒她那卑微的、见不得光的身份!
他简直……就不是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畜生!
无尽的悔恨和自我厌恶,如同最凶猛的潮水,将霍予夺彻底淹没!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快要被这种迟来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罪恶感,彻底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