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她手中杯子,放到一旁后,他迟疑了一瞬,小心翼翼地将右手伸到她身后,虚拢着她的腰身,免得她朝后倒去。
而后静静地看着远处。
倦鸟归巢,云朵褪色,天空从浅蓝变幽蓝,星辰渐亮。
光线愈来愈暗,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平静。
人不是活一辈子,而是活几个瞬间。
他心想。
此刻便是他前半生最难以忘怀的一个瞬间。
冯清岁睁眼醒来,漫天繁星映入眼帘,顿了会,才想起自己聊到一半睡了过去。
她撑着屋脊,坐直身子。
纪长卿悄无声息地收回自己的右手。
“现在是什么时辰?”
冯清岁揉了揉眼睛。
“大概子时。”
纪长卿淡淡道。
冯清岁:“……”
他们岂不是在屋脊坐了两三个时辰?
难怪她感觉骨头都僵了。
她瞥了纪长卿一眼,这榆木疙瘩,就这般干坐着,不知道送她回院?
纪长卿活动了一下自己坐的僵硬的腿脚,若无其事道:“可要送你下去?”
冯清岁:“都子时了,要不再坐会,看个日出。”
纪长卿:“……”
“夜深露重,容易受凉,还是回房歇息为好。”
“方才二爷怎不担心着凉?”冯清岁挑眉,“我若是不醒,二爷打算坐上一整宿?”
因沉浸在愉悦之中而遗忘了时间的纪长卿:“……”
他略显狼狈地转过身去。
沉默片刻,蓦地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将人送下庭院。
冯清岁见他都快变呆头鹅了,不再逗他,笑道:“夜色已深,明日还要赶路,二爷早点歇息。”
“等一下。”纪长卿向前迈了一步,压低嗓音,“你先前说过,你有假死药,那药可瞒得住方院判?”
冯清岁抬,定定地看着他。
“你要用?”
纪长卿眸色幽深:“可能会用上。”
梁县是此次平叛的最后一役,也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皇帝若想斩草除根,十有八九会选择在他取得终战胜利之时,让人刺杀他。
行刺之人,或许早就埋伏在梁县,也可能一直潜伏在第三营将士里。
杀了他而后栽赃给叛军,让他落个牺牲之名,算得上是给他一个体面了。
他要避开刺杀不难。
但回京之后会遭遇什么就不好说了。
毕竟君要臣死,有的是办法。
大熙今年灾害频,绝不止一个河州会生动乱。
他们这几战遭遇的叛军人数要远少于河州流失的青壮人数,少的那部分人,去了哪里?
总归不会就此消失。
他的生机不在别处,而在这份动乱里。
冯清岁也知他如今处境危险,没有多问,回院取了药剂过来,告诉他用法:“服药一个时辰后见效,六个时辰后失效,服药前最好排空膀胱肠道……”
纪长卿呼吸一滞。
不排空的话,难道会步裴云湛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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