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片刻,荆楚何突然抬手,揪住尤獾短耳向后一拽,尤獾被迫仰头,急促地“哼哼”两声,打洞的方向由向前扭转为向上。
尘土纷落砸在他们头上,秦顾低下头屏住呼吸,防止将灰尘吸进肺里。
饶是如此,越接近地表,碎落的尘土就越多,最后几米,他不得不抬手捂脸,才能从劈头盖脸的土中保全自己。
尤獾钻出地表,三人身下的分裂体就好像再也撑不住似的,抓准机会与本体融合。
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竟直接啪叽坐倒在地。
配上灰头土脸的模样,荆楚何乐不可支:“可惜啊,这要是在平时,我高低得让谷中画师给你们画上一副!”
不等他们反应,荆楚何移开目光:“人我带来了,剩下的你们吩咐。”
他抱胸一靠,整个人窝进尤獾里面,线团就像柔软水床将荆楚何包裹起来,那巨兽魔物瑟瑟发抖又不敢逃跑,确实被驯服得服服帖帖。
秦顾平静地移开目光,看向“吩咐”的发起者。
这一看,他心脏一跳。
林隐和宋无已经跑了过去,林隐的脸唰地白了:“梅惊池!你怎么。。。”
他跪倒下去,一把抱住梅惊池,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宋无蹲在林隐身边,小心地抚摸着他的背。
不怪他们兵荒马乱,梅惊池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秦顾并未感觉到梅惊池的领域波动,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未曾展开领域的。
但那双血迹斑斑的狐耳和满头银丝,却又与领域展开时的模样出奇地相似。
梅惊池根本站不住了,他是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的。
但他的唇角依旧噙着笑,温柔地安抚着情绪激动的林隐,又转动视线,与秦顾遥遥相望。
秦顾的心堵得难受。
逃也似地垂眸,便见到荆楚何朝他做了个手势,秦顾强打精神,随着荆楚何走到偏僻处。
秦顾压低声音,不愿再惊动林隐:“梅师叔。。。他。。。”
荆楚何也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道:“他的金丹已在碎裂边缘,所以控制不了灵力,才会是这幅样子。”
唯有灵力耗尽,燃烧金丹以做支持,金丹才会破裂。
领域破碎是无法使用灵力,而金丹碎裂,则是无法控制灵力的四散,尤其到了梅惊池这般境界,失去金丹放抑的灵力就像滔滔不绝的江海,向天地间奔流,却永远不会回头。
灵力散尽的那一刻,就是死亡的降临。
死亡的过程会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
秦顾踉跄了一下,像灵魂被重击:“怎么会。。。”
荆楚何伸手,用力拍一下秦顾的肩膀:“秦顾!魔眼即将大开,到时所有人都会死!”
这一吼将秦顾从恍惚中唤醒,他深吸口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您说得对,荆长老,有什么我能做的?”
他虽难受至极,仍保有冷静思考的能力,知道荆楚何绝不会只是叫他闲谈。
荆楚何说过情况紧急,找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荆楚何摁着秦顾的肩膀,像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小梅要合谷。诛魔司的陆掌教拖住了朱厌,谷中其他长老合力与巴蛇缠斗,本来有我的丹药,引妖兽入谷不是问题。”
“但,”荆楚何带着秦顾看向浓云深处,那闪烁的雷光,“你看见了,真正恐怖的人,还没有出手。”
——季允还没有出手,浊云谷就已压上了包括诛魔司在内的全部战力。
若季允出手了,又会如何?
荆楚何后退一步,突然向秦顾拱手作揖。
秦顾先是吓了一跳,此举不合礼数,长辈如此行礼,简直要折煞他。
转念又是苦笑:“长老就这么笃定,我能拖住他?”
荆楚何的话看似请求,却实际切断了他的退路,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擅自将浊云谷的未来押注在面前的青年身上,对他来说太过沉重,荆楚何目露歉意,却坚决道:“若你也拖不住魔尊,那么全天下,更无人能做到。。。。真是这样,浊云谷也只能认命。”
秦顾的目光扫过荆楚何卑微伏低的身躯,望向痛哭的林隐、苍白的梅惊池,还有诸多负伤却不得不继续战斗的浊云谷修士。
认命?
不,绝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