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容棠要招沈贵妃的魂。
那沈莺歌她在苏州府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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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瓒出城去找玄枭谈判的当夜,他没有回城。沈莺歌心想,他应该是留在了敌营里,但相对应的,玄枭没有再发兵攻城,苏州府陷入一种暌违久矣的安宁氛围之中,哪怕这种安宁只是短暂的。
连续数日,不知为何,沈莺歌皆觉心神不宁,她捂着左心膛,心律没来由地加快了许多,身体会三不五时地盗汗,她说不清这些原因,以为是劳累,或者是担虑过度,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了。
青苍和青朔是跟着谢瓒一起出城的,白轲每夜都会给沈莺歌汇报一些敌营里的消息,每次汇报的消息都只有两个字——“平安”。
沈莺歌深知玄枭那铁血杀伐的手段,他在谢瓒手上栽过了多次跟头,一条腿还被谢瓒弄残了。当谢瓒“自投罗网”时,玄枭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所谓的“平安”,就是活着。
至于以一种什麽样的方式活着,谢瓒没有告诉她。
谢瓒留在敌营的第三日,黎沧刚好带着天宿卫和五万精锐赶到,蒋书钺统率沈家军,双方协同正式拉开了与羌人对抗的守城之战序幕。
鏖战持续了近半个月,沈莺歌白昼在前线和城隍庙来回奔波,跟公孙娘丶谢臻丶谢桃笙她们一起救助伤兵丶接粮输送物资。
谢臻和谢桃笙或许都觉察不出端倪,但公孙娘的心非常细腻,很快就发现沈莺歌的异样。
一日夜里,她来沈莺歌的屋中看她,见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阖拢着眼眸,似乎梦魇着了,额庭上皆是细密如雨的汗珠,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麽。公孙娘吓了一大跳,上前握住沈莺歌的手,发现她肌肤冰凉无比,温度冷得吓人,她忙不叠摇醒了她:“沈姑娘,醒醒——沈姑娘,醒醒!”
沈莺歌从在翊坤宫里被赐死的梦魇之中挣脱出来,仿佛从一个晦暗黯淡的世界里逃出生天,回到了一个安全而温暖的世界里。
公孙娘抚触着她的额庭,触指一片滚热,关切道:“沈姑娘,你感染了风寒,我去帮你叫顾大夫来!”
沈莺歌想说不用,但公孙娘盛情难却,顾大夫很快就来了,拭脉之後,他语气凝沉,说是沈莺歌是操劳过度,肝气不支,郁结积胸。他示意公孙娘先出去,他要为沈莺歌施针去寒。
公孙娘不疑有他,马上悬起帘子,就退了下去。
顾大夫摸出一卷银针,刚欲为沈莺歌施针的时候,沈莺歌忽然抓住了他的腕子,嗓音温沉且深静,口吻笃定:“你是向烛。”
她攥力过紧,锁住了对方的腕脉,没有给对方施针的机会,一枚银针堪堪从指节滑落,掉入了一盏刚斟好温茶的茶杯里,茶水马上变黑了。
那针灸包里的针,全是毒针。
见诡计被揭穿,“顾大夫”眼底一片晦暗,也没继续装下去,露出了真实的声音:“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沈莺歌淡掀眼睑,道:“顾大夫从不用针灸去寒。”
向烛一噎。或许她太急躁了,也或许是她对任务的心不在焉,这次僞装才漏洞百出。
距离上回刺杀沈莺歌,才不过一个月,这一回两人又见面了。
沈莺歌对向烛是抱着恨的,向烛先前在牢城营里捅了她两箭,还将她钉封于棺椁之中,深葬在地底下。
她焉会轻易放过这个背弃主子的东西?
沈莺歌抄起枕边的剑,拇指一举推开剑鞘,亮出寒剑,照定她身上的命脉大穴横扫过去!
向烛本欲用馀剩的银针刺向沈莺歌,但沈莺歌一脚踹中她的虎口。向烛手腕剧烈阵痛,针灸包被踹到了一旁,她咬牙捣出陌刀应付时局。
阒寂的空气里撞入一阵刀剑碰撞之声,响声欲烈,嘈嘈切切错杂弹。
两个女人都想将对方往死里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沈莺歌已经猜出了向烛的底细:“你是宿容棠的独女。”
向烛也不留情面地回击:“你是前朝的沈贵妃。”
双方都有把柄攥握在手上,在致对方于死地之前,不得不多考量几分。
向烛道:“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会夜夜噩梦连连麽?”
沈莺歌凝了凝眉心,只听向烛继续道:“因为宿容棠在翊坤宫请天师招魂,要将你死去的魂魄,从这具身躯里剥离,召回去。”
一滴冷汗沿着沈莺歌的鬓角,一路滑下,无声地打湿了衣襟。
招魂。
宿容棠在燕京给她招魂?
宿容棠是识破了她的底细後,要索她的魂吗?
趁着沈莺歌怔神,向烛眼底浮现出一抹戾色,振臂挥刀,扑身亟亟劈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