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穆当然是打不了太子的。
他问得此话,又觉惊愕,又觉意料之中。沉默半晌,低声问:“在京城的时候,你问我要那验亲的方子,是给谁用?”
绍桢默然。
既然是哥哥,又知道了这些,也不用瞒着他了。
她轻轻道:“东宫大郡主,是我的女儿。当初生下来时,朱载诜将她和二皇孙,把他们调换了。去年我无意见到了大郡主,才开始怀疑这件事。后来悲怒成疾,不能再见二皇孙,才来济宁养病的。”
傅成穆愕然。
……
兄妹俩相聚了一段时日,傅成穆离开济宁时,绍桢没有去送,她又被赵总河点名去勘测水文了。
秋老虎还没过去,一连几日都是大晒的晴天,这晚却下起了雨,翌日一早醒来,暴雨滂沱,比昨晚犹甚。
赵总河站在房檐下看了一会儿雨势,回转身来:“今日暂停视察。”
正炯炯盯着他的一众官员们险些不顾体面地欢呼起来。
连日田间地头实打实地走访,又是这么热的天儿,一众文官都是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哪里吃得消?
这下可好,感谢老天爷赐雨,总算能歇歇了。
赵总河威严的目光环顾一圈,缓缓道:“既免了出门,便趁今日将此前的资料整理起来,也商量如何治理。下午若是还有雨,便各自歇着。”
几句话将他们的热切打消了一半。
绍桢当然也在此列。不过好歹下午还有盼头,因此也不算十分气馁。
用过早膳后,众人在客栈的花厅环坐,赵总河倒不拘束尊卑,让他们各抒己见。
历来治河,修缮河防,加固堤坝,总是在此基础上运作,众人的提议也逃不开这两条,只是围绕着修多长的河防,建多高的堤坝争论。
大家闹哄哄地谈了半天,绍桢一句话也没说,有个同僚眼角瞥见她,大声问道:“张馥堂,都说你算术了得,正是因为这点才来了济宁。你说,归仁集的堤坝修四十里还是六十里?”
将矛头指向了她。
绍桢见赵总河也在等着她的回答,便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我倒是另有一个主意。”
她将自己来济宁之后做的笔记拿出来:“我到济宁时间不长,也是第一次接触治水。说得不妥当的,还望诸位同僚海涵。”
“从我大明开国以来,黄河年年决堤,堤坝年年加高,河流改道也是家常便饭,劳民伤财。我翻遍黄河治水的记载,从开国至今,缕堤加高五十丈,遥堤加高八十丈,甚至还有堤坝加高了两百丈的。”
“这一带地处平原,肆无忌惮加高堤坝,是饮鸩止渴。黄河为何称黄,皆因携沙太多,流经平原,水力不够,黄沙无力往前,滞留于此,经年累月越积越多,河床随之抬高。若是能将黄沙清干净,才算釜底抽薪。”
有同僚不以为然:“你说得太轻巧了。黄沙淤积谁都知道,要说清理,谈何容易。难道动民工下水除沙?百姓也不是傻子。”
绍桢反问:“视若无睹,继续加高堤坝,来日河床过两岸地面,成了地上河,要如何处理?那才是为时已晚。”
有个年长的同僚道:“形成了地上河,那就废弃这段河道,另取其它。古往今来,都是这么做的。另辟蹊径固然值得赞赏,但是治水这样的大事,还是稳妥为主。”
绍桢并不赞同:“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地段新做河道?那些地段的百姓又有何错,要背井离乡迁去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