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弃的,是没有圣瞳的她。而她嫌弃的,却是这个人的品性。
这时,明烬忽然走过来,挡在了时幼身前。
“别理他。”明烬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贯的傲气,“走吧,我们去下一层。”
话音未落,一道嘶哑的声音,从衆人身後传来:“等一下。”
衆人齐齐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伶舟莲,不知何时从废墟中站了起来。整个人靠在塌了一半的石壁上,头发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看起来危险,从容,仿佛方才的狼狈,从未存在过。
明烬和时幼对视一眼,黎净也不再提衣服的事,连忙往後一缩,竟一下子躲到了时幼的身後。
“说起来,我记得,你曾昭告天下,要杀死云倾散人,是吧?”伶舟莲垂着头问道。
时幼光是听到“云倾散人”四个字,杀意便自心底腾起,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波动,只是擡眸,冷冷地吐出一句:“与你何关?”
伶舟莲低低地笑了,指腹擦过粗糙的石面,垂下的碎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带着寒意的眼睛。
“皎原国的人啊……克己守礼,就像是一块千年老冰,连一丝裂缝都不肯露出来。”
他顿了顿,尾音里隐隐透着挑衅:“可你,为何偏要打碎一块冰?你可知冰碎了之後,会变成什麽样子吗?”
伶舟莲说完,擡手拭去额前的血迹,直勾勾盯着时幼,似是很期待她的反应。
时幼眼神冷了一瞬:“你问这个,是想做什麽?”
“我很想帮你。”
“为什麽?”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些……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东西。”
时幼不欲与他多言,只是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烬冷冷瞥了伶舟莲一眼,拉着洛争争紧随其後。黎净在最後踉踉跄跄地跟上,嘴里嘟囔了句什麽,却又被自己吞了回去。
伶舟莲站在原地,目光越过垂落的发丝,冷冷看向前方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眼中染上了几分阴郁的不甘。
“我还没允许你走呢。”他声音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你还没有回我的话。”
没有人回应他。
伶舟莲看着时幼的背影,不知道为什麽,一阵莫名的燥意涌上心头。他从未被人如此毫无顾忌地无视过。
他眯起眼,手一扬,折扇瞬间出现在掌中。
他猛地一扇,一枚尖刺从扇骨中飞出,擦着时幼的一缕发丝飞过,直直钉入廊道的石壁缝隙之间。
时幼的脚步顿住了。
她站在那里,似乎在思索接下来要做什麽。片刻後,她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伶舟莲。
嗖!
时幼的身影消失了。
伶舟莲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迎面扑来,下一瞬,他感到,自己被一只柔软的手攫住脖颈,狠狠摔向地面。
他的喉咙,被时幼膝盖死死抵住,被卡得难以动弹半分。
时幼高举右手,那把硕大的无归,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时幼手中。
时幼冷冷看着他,没有多馀的废话,手起刀落。
砰!
刀锋直扎入伶舟莲头侧,距离近得只需再偏一寸,便能将他的头颅,绽放出一朵血色莲花。
“你这麽做,是在挑衅,还是在赌我不会杀你。”时幼问道。
那把如脊骨般的巨刃,正刺在离伶舟莲太阳穴不足半寸的地方。
伶舟莲盯着时幼,目光缓慢地游走,从她的眼睛,再滑到她的下颚,最终停在时幼颈间那片指印上。
那是他掐住她脖子时留下的痕迹,亦是二人方才战斗时未褪去的馀烬。
她的脖颈还带着红痕,下方隐约可见细小的青色血管,随着时幼的呼吸一起一伏。她的呼吸是平稳的,像什麽都没发生过,可那一丝血腥味,却不动声色地钻入伶舟莲的鼻腔,那味道太过浓烈——
浓烈得根本让他移不开目光。
伶舟莲的喉结滚了一下,舌尖缓缓顶住上颚,像在压抑即将溢出的冲动,又像在品味这份若有若无的味道。
她的味道。
伶舟莲忽然笑了一声,伸出手,抚上头侧的那把插在地上的刀。
然後,他侧过头,目光依旧不离时幼的脸,舌尖探出,轻轻掠过刀刃的一角。
那动作缓慢得,像在品尝一块入口即化的糖。
刀锋割破了他的舌尖,一道细细的血线沿着刀刃滑落。
可他的眼神,却是直接的丶锋利的丶亦是挑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