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点点头,微微失笑,欣慰道:“希妹,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周禧忽然没了声音,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林参看不清他的表情,搞不清楚状况,一时有些尴尬。
须臾,周禧凑近到林参身边,夸张地连发出三声“呦!呦!!呦哦!!!”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阴阳怪气。
周禧:“不是不认识我嘛?!谁是你的希妹呀!哼!!”
原来还在计较这个呢,林参松了口气,低了低头,“对不起,是我没勇气……”
周禧话锋一转变得严肃,身体也凑得更近,两出唇几乎贴在了林参脸颊边,无形中带给林参一股压迫感。
“老实交代,你的毒为什麽还没解?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吃药的吗?”
林参苦笑,偏头把脸转开,“那药来得太不容易,我吃不去。”
周禧噎了声音,明白了林参的意思。
他没有立场劝林参什麽,默默移开身体。
二人隔着半米距离,一个靠右,一个靠左。
马车颠簸不休,窗外桂香袅袅。
许久後,周禧低声开口,“四师兄的遗言是恨你不假,可他却心甘情愿为了一个所恨之人献出赤毛蝉,他说得对,小七宗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林参闭上眼睛不想听,把脸靠在角落里藏起快要掉出来的眼泪。
但周禧还在说,“那日,他抓着我的领子,逼我动手,他说他愿意,但他只愿意死在我手里,可我做不到,是贺景师父替我出手取了四师兄的赤毛蝉,包括师父,师父倒是没有为难我,他主动请求贺景师父帮忙动手,後来,我和掌门爷爷偷偷把师父埋在了你的菜籽田里。”
林参终于忍不住,哽咽着打断周禧的话,“你别说了。”
周禧看了他一眼,表情沉重,固执地继续说,“你不吃那药,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他们。”
林参声音颤抖,痛苦地说出真相:“药被荣王妃毁了。”
周禧眼眶微睁,不过半秒,瞳孔骤然变得一片灰暗。
*
往後的日子,林参要跟着周禧的军队扎营在前线与高阜军对垒。
前方高阜所占领的土地,就有东庸曾经的国土。
按照与周兴的契约,只要大桓东庸合力拿下那些领土,入城後,东庸不仅能亲自守城,还能得到大桓还回来的旧都上华城。
除了没有国名,必须以大桓一个州府自居以外,其实也与复国无样了。
五月中旬,东庸两军在此汇合,林参见到了贺景。
帐篷里,林参用白布蒙上了眼睛,面前摆着周禧命人送来的饭菜。
窗帘卷挂着,外面阳光很大,天热得人烦躁,偏就林参还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衫。
现在完全看不清东西了,林参反倒对自己的形象有了固执,日日保证头发得是干净的,清雅的竹节卡子做了很多个,用小小的莲花坠子点缀,十分漂亮。
衣服也要白白净净的,军中脏旧还带着汗臭味的衣服他不肯穿。
这不,贺景一来,就丢给他满满一包裹崭新的衣裳,“军营里的人若个个像你这麽矫情,早被敌人踏扁了,要不是禧儿逼我,我才懒得伺候你。”
林参听出了他的声音,摸了摸包裹,默默拿到身边放好。
“贺先生,别来无恙。”
贺景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一丝隐忍,放下佩剑,跪坐到林参对面,“怎麽,恨我?”
林参端起碗吃菜,细嚼慢咽地吞下一口才回答,“不恨。”
若说不恨,倒真有点假,毕竟林参最在乎的那些人,其中三个都死在贺景手里。
可发生在林参身上的事情总是如此复杂,贺景杀的人,却不是贺景的罪。
真正有罪的人已经死了,林参不愿再去恨谁。
剩下的日子,他只想好好陪一陪周禧。
贺景明明不信,但也懒得纠结。
离开前,他警告道:“你别想把禧儿从我身边带走,他是东庸的人。”
林参在他走後,双手慢慢落下,手背架在桌子边缘,手里端着碗筷,呆呆的一动不动。
往後两个月,林参能见到周禧的时间很少。
他要巡逻,还要时不时带队伍去骚扰敌军,探查情报,经常一进山要七八天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