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瑄吃力的扭动手腕,扯落自己腰带上的黄金带扣。
带扣骨碌碌滚下土坡,停在允鹤脚边。
那是安禄山统一配发的官服,上面刻着一个显眼的“燕”字。
“我……是燕王陛下身边的人。不值得你退兵。”他忽然开口,冷静得出奇。
那胡人一掌切在他的颈沿上,断了他的话语:“闭嘴!”
允鹤根本不看那带扣。他单手扣指,收回四个城门内的结界。
“我同意退兵,撤出洛阳,结界已经收回。”
李庭瑄被那一掌打得半晕,想要阻止却难以发声。
允鹤冷声道:“今日我说一便是一,谁也不能拦。”转头望向晁风,“你若拦我,我便画个空间符,把你送走。”
晁风咬牙,低声道:“你会後悔的!”
允鹤摇头:“不後悔。”对安禄山道,“协议达成了,放人吧。”
胡人发话:“还不能放人,汉人狡猾,我们怎麽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定你前脚撤出,後脚又回来了。”
允鹤皱眉:“你要如何?”
胡人趾高气扬:“洛阳,我们本来就不想要了,还要辛苦李大人,陪同我们一段路。待我军进入睢阳,自然把李大人交还出来。”
唐星羽低声道:“安禄山兵力残损,沿途汉将均已归顺,自知守不住洛阳。国师英明!”
允鹤眉心紧蹙,隔了有会才道:“我来替他。”
安禄山冷笑一声:“本座自问还没有这等本事,能挟持鹤仙君作人质。”
允鹤质疑:“你若不守信……”
胡人提刀:“谈不拢,我现在一刀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允鹤忍气:“你敢?!”
安禄山缓缓开口:“睢阳离此地不远,三天可达,往来就不过六天时间。六天後,倘若鹤仙君再等不到人,大可亲自到睢阳问我要人。”
唐星羽有心要帮允鹤:“国师,此人的话大不可信。到了睢阳就是他的地盘,他若反悔,咱们连城门都进不得,更谈什麽要人!”
安禄山淡道:“尔等凡人入不了城,鹤仙君却是往来自如。”
允鹤不语:以他对安禄山的了解,让他进城要人之类多半是假话,布陷阱做埋伏才是真的。
不过,安禄山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想以李庭瑄为质,诱他上门,那麽李庭瑄落在他们手上,就暂时是安全的。
“我答应了。”
马蹄声渐远,大军浩浩荡荡开始去往睢阳。
晁风心有不甘:“你可知这次放走他,攻打睢阳又是一场苦战?”
允鹤不作理会,纵马沿途追出几里路,直至行军队伍在暮色中消失,再也不见。他不敢跟得太紧,生怕安禄山发现他尾随,会狗急跳墙,伤了人质。
李庭瑄趴在马背上,耳畔咯噔咯噔的马蹄声,让他一度恍惚,陷入昏迷。
迷糊中,他仿佛看到了湛蓝天幕上飞翔的鹰。
雄鹰展翅,追逐着草原上一头灰狼,划过长空。
狼的身後,是纵马疾驰,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个时候,谁曾想过这麽一个爱在草原上追逐自由的少年,会有一天被困于方寸之地,伺候一个比猪还胖的人吃饭穿衣。
李庭瑄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又迷迷糊糊醒过来。
醒来时擡头看到天上的一轮月。
难得的静。
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
他想起大明宫的那个夜晚,那个带着他一起去酒窖偷御酒,坐在屋顶上赏月闲聊的白衣少年。
浮生若梦,若没有他……他大概这辈子都活不明白了。
唇边扬起一勾笑意:值了……
他这麽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