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臆间忽然传来阵无意识的悸动,双臂又麻又痒,迟瑞在睡梦中看到自己浑身长满了青鳞,一口气喘不过来,猛地惊醒。
“公子?”
白鹤将头颈环过来,诧异的看着迟瑞。
“我……我……”迟瑞骤然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重重打了个喷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臂,确定没再生出什麽异变,长出口气。
“……没事。”浑身瘫软靠在白鹤身上,“吓死我……我以为……我要变成怪物了……”
白鹤用翅膀轻拍了拍迟瑞的肩膀:“一场噩梦。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唔……”迟瑞含糊应了声,睡意全无,抱着白鹤不肯撒手。
白鹤宽慰了几句,看迟瑞仍是没有放松的意思,索性张开双翼,将他环抱其中。
迟瑞一身瘦骨嶙峋,手臂上丶腿上全是疤,旧伤未愈,伤口上又有新伤。
他突发奇想,仰头望着白鹤:“小鹤,你会……变成人吗?”
白鹤微微一怔:“我没有自己的模样,我的样子就是仙君的样子。”它低头念了个咒诀幻作人形。
迟瑞瞪大眼睛,看了他许久,无声的张了张嘴。
“怎麽了?”白鹤低眉,对上他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忽恍悟过来,在这少年心底最想见的丶最能够给予他支撑的,大概仍是允鹤。
微微一笑,他靠坐过去,让迟瑞枕在他膝盖上闭目歇息。
“公子惦念着仙君,仙君想必也同样会记得公子。”
迟瑞轻点了点头,感觉对方身上少了那股熟悉的冰雪与松针的味道:我一定能再见到允鹤哥哥的。
此时,他并不知道,他身下这片土地,离成都府已相隔了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天色啓蒙之时,白鹤轻手轻脚的将迟瑞抱到一颗花树下。
迟瑞眉心马上皱起道波痕,眼睫不住轻颤,似是要醒。
白鹤垂首看着他的睡颜有会,察觉他脸上隐现的青痕,正要低眉细看,体内的灵力无以为继,身形化作一道纯白的流光,回归到灵珠内。
与此同时,迟瑞似有感应,瞬间睁眼。
“小鹤……”他睡眼惺忪的爬起,周遭零星的绿芽,一树皎白栀子花。几片花瓣落在他衣摆上,带着淡淡馀香。腰间灵珠尚且带有馀温,提醒他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迟瑞低头,隔着锦囊摩挲着里头的灵珠:“谢谢你……陪我一夜……”
“好好休息……小鹤。”他轻轻说着,慢慢扶着花树站起来,抖开衣服上的尘土。
放眼望去,此处地势开阔,地上青黄相接。
不知名的野草抽出新芽,乍眼看去,毛茸茸的一片,珊珊喜人。
迟瑞孤身一人,茫然站在广袤天地中,辨不出方向。
“我不知道……哪边才是去……成都府的路……”他喃喃自语,犹豫许久,迎着朝阳初升的地方去。
一路上偶尔遇到有结伴的行人,用奇怪的目光望向他,避而远之。
迟瑞只当是自己身上太过狼狈,惹人嫌弃的缘故,愈发走得躲躲闪闪。
此时天气已经开始回温,沿途草色新绿,呈现出一派生机。
迟瑞走久了,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脸上又麻又痒,不住擡袖去擦拭。
前头道路越走越平坦。
夕阳西下,一抹红光从无尽的旷野中透出来,锦河如带,环城而过。
迟瑞站在高大的城郭面前,看着城楼上金字牌匾,写着“晋阳”二字,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下从汉阳镇走到了晋阳。
此时城门已快关了。
守城的卫兵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眉心上带着浓重的乌青。看到迟瑞,他习惯性的挥手:“哪来的乞丐?!滚滚滚——”
迟瑞缩着肩膀,往边上移了几步,他心中大是疑惑,想上前问清楚路况,又看那守卫十分凶狠。
犹豫当中,卫兵已经举着长矛走过来:“说你呢!还不滚——”
迟瑞吓了一跳,踉跄朝後退。
卫兵在薄暮中看清楚他的脸,忽然长矛一横:“你……你是什麽怪物?!”
“难道是那妖相杨国忠派来的奸细?”
迟瑞瑟缩着想要逃远。
又有卫兵直接拦住他的去路。
迟瑞申辩道:“我……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想问个路……”
卫兵皱眉:“问路?问什麽路?”
迟瑞忙道:“我想去……成都……”
他话未说完,卫兵厉声喝道:“你从那妖相的地盘来,还说不是奸细!我看你长得古里古怪,就不像什麽寻常人,还想装成乞丐蒙混入城?”
迟瑞摇头:“我没有……装……”
卫兵不由分说,以长矛叉住他的脖子:“押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