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巫师倒是一言不发,没有进一步动作,直等他完全恢复过来,才道:“燕王陛下知道李大人与太子殿下相熟,故而此番特意留下大人,好劝劝太子。”
李庭瑄听他所言,“太子殿下”这个名头竟不是安禄山自己给自己留的,又说太子殿下与他相熟,不觉愕然:他口中的太子殿下究竟是何人?安禄山膝下有两儿,莫非他是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
他正疑惑,巫师又道:“太子殿下心情欠佳,不肯进食,唯有请大人多费心了。”
李庭瑄满腹疑虑,跟着巫师往永昌殿走。
寝殿内,迟瑞掀开帘子,悄悄的挪下床。
他实在太渴。
随侍都按他的要求被赶了出去,室内灯光通明。
一套翡翠茶具放在桌面上,旁边点了两盏琉璃灯台的蜡烛,火光闪烁,让茶具有了别样的吸引力。
迟瑞双足踏到地面,伸手去够桌面的茶具。
他饿得实在没力气,手指堪堪碰到茶具边缘,就双膝一软,往下倒去。慌乱中,他用手抓住了桌布的一角。
继而乒乓一声,桌上的东西横七竖八,全部翻倒。
烛台滚到桌子边缘,倒栽下来,滚烫的蜡油滴到他手背上。
迟瑞连忙缩手。
蜡烛点燃桌布,一下烧了起来。
“火……!!”
与此同时,门外脚步声响:“太子殿下——”有人扬声敲门。
“救……救命……”迟瑞竭力呼救。
门一下被撞开了。
当先一条黑影穿梭进来,扬手打熄了桌上的火焰:“太子殿下可曾伤着?”
迟瑞惊魂未定,捂着手背:“没……没有……”擡头瞥见巫师一张黑气缭绕的脸,又吓了一跳,连爬带滚挪远了些,“别……别过来!”
巫师:“……”
身後,李庭瑄忽道:“迟公子?!”
迟瑞在惊惶中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再次擡眼,用力摇摇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庭瑄哥哥——!!”
李庭瑄疾步上前,心中的震惊与疑问简直要突破天际。他绝没想到,迟瑞就是黑蛰口中的“太子殿下”。
黑蛰放声纠正:“无礼。此乃太子殿下!”
李庭瑄蹲身下去,与迟瑞眼神对视,语声极低:“究竟发生何事?”
迟瑞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他攥紧了李庭瑄的臂膀,“他……他们把你抓来的麽?”
李庭瑄还未答话。
巫师已道:“李大人,太子殿下就交由你来照顾了。”他扬手击掌,有宫娥捧了新做的菜肴鱼贯而入。
“李大人?……”留意到巫师对他的称呼,迟瑞蓦地松手。
他忽然记起,当日在明台上,李庭瑄奋力救他,最後却被苏庆元带走,那时候,对方分明说了一句:这苦肉计演过了。
他记起李庭瑄说过,他接近允鹤是为了杀他。
寻春馆是他坚持要他留下的,他说过那里会比较安全。然而这个巫师却直接找到了他……
巫师,是安禄山的人。如今,他与李庭瑄同来。
“你们……早就认识?”这句话问出口,他喉间一阵发苦。他不惯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摩别人,然而种种细枝末节的推断却让他彻底混乱。
李庭瑄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猜到了他的心思。
略一沉吟,他仍是答道:“我认识他。”
迟瑞眼神一暗,没有说话。他不想点破这最後一层纸。
在他过往的岁月里,被人欺骗丶戏弄都是寻常事。他从来不敢放在心上,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反抗。
一定程度上,他觉得他自己也在骗着自己。假装不知道,不释疑,不深究,就能当做什麽都没有发生。
李庭瑄一言不发,伸臂将迟瑞抱回床上,低头看到他手背上的烫伤。
“传御医来——”他回头道。
巫师身形微微一动。
迟瑞马上警惕:“别过来……!!”
巫师:“……”微扬起头,“李大人因何传太医,太子殿下哪里伤着了?”
“手上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