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丶歌舞声都已沉寂。
直到一声鸡鸣,再次唤醒黎明。
李庭瑄手指颤抖几下,率先醒过来。看到一室凌乱,他捂着胸口,慢慢支撑住身体,半坐半卧而起。
胸前隐隐作痛,他喘出口气,看到不远处侧躺着的迟瑞。
他身上的衣物已尽数碎裂,青鳞消退,露出仅属于人类的肌肤,一头柔软的黑发铺散在满是木屑土灰的地面上。
那副模样,完全是一个常人的模样,与昨晚的兽形丝毫不沾边。
李庭瑄微晃了晃头,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上前轻拍迟瑞的肩头。
他不确定对方身上是否有骨折,不敢摇晃他的身体。
“迟公子——”他轻声叫唤。
迟瑞没有动静。
李庭瑄伸指搭上他的脉息,平稳有力。
“迟公子。”
迟瑞眼皮子微动了动,终于睁眼醒来。
醒来一瞬间看见的人是李庭瑄,他诧异的揉了揉眼睛:“庭瑄哥哥……?”眸光流转,“我……还活着?”
李庭瑄把他扶起来:“你感觉可好些了?我看你身上……倒比昨夜好了许多。”
迟瑞垂首,看到自己双手和腿,又转头看了看身後。
“我……我好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摸到一片微凉的肌肤,“鳞片……没有了……”
李庭瑄点头:“是。消失了。”
迟瑞半跪而起,抓住李庭瑄的袖子:“那我是不是……全好了……?”
“我不会变成……妖怪了,是不是?”
李庭瑄暗道:昨晚瞧那毒发如此诡异,会否复发当真难说。
仍是点了点头:“不会了。”
迟瑞长出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忽轻呼一声。
李庭瑄警惕:“怎麽?”
迟瑞探手入怀,摸出无数粉末和碎瓷片和碎纸:“允鹤哥哥给我的……药还有符……”他无比惋惜,低头看着。
李庭瑄怕他被瓷片割了手,忙拿过方手帕,把这些东西都接过去:“无妨,都是身外物。只要你无恙,国师想必不会重物轻人的。”
迟瑞仍是心疼:“我怎麽就……把他们都压碎了……”他脑子里太过混沌,依稀只记得毒性突然发作,之後如何却全然记不得了,只道是李庭瑄请来大夫将他治好。
“庭瑄哥哥……谢谢你救我……昨晚,我忽然觉得身上难受得紧……要是没有你,我定是死了……”
“你找来的大夫……果真是厉害的……我先前因为害怕……还道世上的郎中都不可信了……当真……当真是叫你看了笑话。”
“大夫?”李庭瑄听他言语,便隐约猜到他毒发後的意识混乱,记忆断层,刚想说自己并未做什麽,转念一想,仍是让他安心为上,轻点了点头,“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他看了眼这屋内狼藉,房子弄成这样,一时半会想来难以住人。从凌乱的杂物中找出昨日让人送来的衣物,抖开上面的尘,“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用早饭。”
迟瑞打量着这室内环境,也猜到必是自己昨夜毒性发作所致。
“对不起……我……添了大麻烦了……”
李庭瑄摆手:“此间老板与我相熟,不算麻烦。”
话刚说完,门口传来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然後,又有女子的尖叫哭啼声。砰一声,似有什麽重物落地了。
迟瑞听到动静,恍然记起昨日来的时候,对这个地方存有疑惑,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
李庭瑄并不隐瞒:“此处乃烟花之地。日常不会有人来巡察,留在这里更为安全。”
迟瑞如今已完全了解所谓的烟花之地是做什麽的,他垂首,不敢多言,心里却在为难:我答应过允鹤哥哥,不再来这种地方的。我只是在这里落脚,应该不算……毁了诺言。
李庭瑄待迟瑞换了衣裳,取下插在门框上的匕首,交还给他,又出门与外头小厮交待几句,给了些银子命他收拾屋子,自己则带着迟瑞往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