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顶,右肩显出圣洁的魂火,冉冉在烧,而左肩处却是一片漆黑,反倒显得他半面晕泽,半面暗郁,阴晴不定。
晁风皱眉,眸光渐深:“你……少了一魂?!”
允鹤收了法诀,单手托腮,睨了他一眼:“此事说来,都怪你。”
晁风不解:“怪我?”
允鹤道:“你可还记得我们杀过的那只会操控离魂鼓的蜈蚣?”
晁风点头:“记得。”
允鹤悠悠叹了口气:“当日,我以魂火作暗器,本来已将那只蜈蚣精控制住。你忽然闯进来,一刀劈向那蜈蚣,同时也伤了我的魂火,导致它忽然失控,在被我急召回来的途中,误入了迟瑞体内,因此与他脉轮融合,令他天冲轮逆转,得以开口言语。”
晁风一怔,回想起当晚的情况:无怪乎那少年忽然之间,就能开口说话了……
“他体内,有你的一缕仙魂,导致你魂体不全,无法修复封印?”
允鹤双手交叉,用力在身前撑了撑,略提高声量:“我不知道。”他一扬头,吹散了垂在眼前的乱发,“我适才施法的时候并未感觉到有阻碍,如果是我自身的原因,在结法阵之时就会呈现出异常。”
晁风直言:“会不会是你师父教的方法错了?”
允鹤并不反驳:“绯羽刚已经回昆仑去汇报情况了。”视线投向极远的天际,“所幸,这个封印的裂痕不大,大唐百年来累积的皇气颇为厚重,短时间之内不会漏光……然而,这麽一直漏着也不是办法。”他矛盾的摇了摇头,“我有想过在封印外再设个结界,但似乎不可行。”
晁风看了他一眼:“是完全不可行。且不说要设一城之结界,所耗的神力有多少。就算你真的能完成结界,被封在结界内的人要如何生活?”
允鹤耸肩:“所以啊,我也就说说而已。”
晁风忽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一国运势,不能只靠前人积攒下来的皇气。当权者自身的努力,同样可以生成皇气。”
允鹤点头:“话是这麽说。可你看如今玄宗所作所为,哪一件是可以增补皇气的?”
晁风沉默,眼波一时翻涌:“……至少祈天一事……”
允鹤“嗯”了声:“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有拒绝。”
晁风沉默了会:“你那一魂,是确定不能再取了吗?”
允鹤摇头:“我不敢。也不会取了。它与小瑞的脉轮已经融合,强行剖裂二者,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麽样的损伤。而且……他应该不希望一直当个哑巴。”他随意甩了甩衣袖,“索性算了。”
晁风“嗯”了声:“你依着心中所想行事,长安城,我会守着。”
允鹤扬了扬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说‘你只看到他一个人的性命好坏,封印一旦不存,长安城满城百姓又当如何!’。”
晁风静了,许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允鹤果断点头:“你是啊。你不是一直主张牺牲小我,成全天下。”
晁风冷着脸:“你对我有误解。”他霍然起身,隔了有会才道,“谁都没有权力要别人牺牲去成全更多,能不牺牲就是最好。”睨了他一眼,“你有时候太重感情,我是怕你一叶障目,才出声提醒。”
“好吧,从前算我错了。”允鹤摊手,也跟着站起来。
“不过我觉得,重感情没什麽不好。我辈修行均是先努力成人形,再去修仙。所以,获得情感也是修行的必经之路。若完全一副铁石心肠,还不如当初就当块木头。”
“诡辩。”晁风看也不看他一眼,“你该回去了。”
允鹤奇道:“回去?回哪?”
晁风面无表情:“两日後出城,皇家祭天,只能有皇嗣和被挑选出来的主事在场,你不回去打点?”
允鹤笑了笑:“我身无长物,倒没什麽好打点的。”
晁风:“……在酒肆饭馆一掷千金的人,不适合身无长物这个词。”
“你说银子。”允鹤无所谓道,“不就是俗世一个交换物件的东西麽,不用来积极流通,就失去意义了。”
晁风彻底无话了:“今晚留宿南薰殿,别闯祸。”
允鹤正要抽身离去,听得他这句话,又想起李隆基今晚定是吓得够呛,才特意命他与李庭瑄等人都留宿在离他寝宫最近的南薰殿,隐隐有些好笑。
一笑过後,疑虑顿生:“当今天子,有真龙护体,受紫微星庇护,任何妖术都无法直接对他生效。今晚那只低级的妖,竟直接袭击了他,这是什麽缘故?”
晁风侧脸望着远处,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问话,始终无语。
允鹤似乎也没打算要他的答案,摇摇头,纵身下了屋顶,大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