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了,巫师养蛊供给那只饕餮,多半是要为它治伤,好令它早日挣脱禁制。然而,这只身上带着禁制,又受了伤的妖,又会藏在哪里?
“你若是它,受了重伤,会躲在哪里?”
阿肥蹲在地上:“土里有灼烧的痕迹,大妖怪应该跟我一样,是只火相的妖怪。火相妖怪最不喜阴暗潮湿,受伤之後借用山川地脉灵气疗伤,多半也选干燥通风的地方。换着是我,就不会选山阴之处。”
允鹤表示赞同:“有理。我若要藏它,必也会藏在于它有利的地方。”
“你我分头,往山南之处寻,但凡发现异常,回来报我,如何?”
阿肥平时十分怠慢动,听到要寻妖怪,倒是精神,爽快道:“行!”
允鹤又道:“你手脚轻些,别咋咋呼呼,惊动凡人。”
“知道啦。”阿肥扑动翅膀,像一只圆滚滚的红球,向夜色深处的密林飞去。
允鹤原地看它飞走,隐去身形,朝另一个方向去。
这黛子山,山势绵延,其间不知藏有几个不为人知的山洞。
藏东西的心态,想必人人都一样,觉得越隐秘越好。
允鹤料定巫师有心藏起这饕餮,必然会布阵,但阵图绝不会是随便布在某条山路上的。
他曾尝试以神识探测这片山头,却因为巫阵的布阵方式与道家大不相同,而一无所获。
似这般逐个逐个山洞的找,着实是碰运气。
他站在一处洞穴外,手里团出一团白光朝里照,这山洞通透,站在洞口就能听到里头呼呼风声。
看来,这洞穴里头仍有别的通风口。
允鹤往里走了几步,轻轻拨开地上的黄土,用指头叩了叩平地,底下是实心的,异常坚硬,呈有规则的格子形状纹路,便似是砖块并排而起。
“古战道?”他仰头,朝洞穴深处望了眼。
长安城阻山带河,乃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当年汉高祖刘邦为破城,要往西北派兵,但是路途崎岖,山势险要,粮草车运不上去,大怒,遂命人建造开山凿战道,要求坚固平坦,专门用于车马行走。
想来这便是其中一条。
允鹤朝里走去。
战道宽敞而深邃,风声持续传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风吹过,战道深处传来“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怪响,便似有人推开了一扇老旧的木门。
再往前,有厚重的铁栅栏围挡,过不去了。
年代久远,铁栅栏上积了许多铁锈,地上更是剥落了一大层。允鹤伸手握住其中一支栅栏,用力一拗。
栅栏腐朽得太厉害,直接被折断了。
允鹤孤身站在黑暗里,“啪”的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法术光芒四射,隐约现出白鹤飞翼之形,迸发出素白荧光,化作数十道流星,分头射向战道两壁,嵌入其中。
战道内恢复了光明。
只见两侧石壁上,仍插着旧时火把。内扔着不少废弃的兵刃,断刀丶长戈。
允鹤拾起一个箭头,仔细瞧了瞧,看这打造的形状,理应是隋末的。
拐角处有一辆破旧的战车,车辕已经掉了,轮上辐条却仍与车轴相连,被风一吹,转动起来,便发出声响。
战车不远处的地面,有一个血红色画满符文的阵图,阵图上方,一缕细细的流光氤氲着,透出嗜血的味道。
允鹤仔细研究着阵图,纵对巫术不甚了解,他仍是能看出,这是一个用于供养的阵法。
回头望了望来路,他静而慎重的站在原地,忽拔下发髻上的天玑簪,凌空一横,化作一柄短剑,朝着流光横削过去。
他决定试一试这个阵法。
流光当场被截断,随即像忽然有了生命般化作无数血色触手,朝允鹤席卷过去。
允鹤双掌朝前一推,借着掌风,退出法阵。
阵图裂开一道血口,里头一个庞然大物身形乍现,仿佛要撕破裂口钻出来。
允鹤当机立断,玉麟衣化作一片白色光盾,生生将爬出一半的妖物如泰山压顶般压了回去,手中短剑一扬,笔直往裂口中心刺下。
一道鲜血如利箭般喷射而起。
允鹤侧身避让。
鲜血喷溅到洞顶,又自石缝中滴下来。
巫术与道家正统的法术大不相同。道家法术以自身修为筑基,唯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方可施展与之匹配的术法。巫术却并不需要如此,他们多以献祭的方式施术,直接以牺牲自己身体某个部分作为代价,倒不必似正统道家一般长年累月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