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渐渐倾斜,看楼上很快被打湿大片。有宫人急着撑伞过去挡雨。
呼啸声渐起,一浪高过一浪,直吹得四周花木乱舞,叶落一地。
雨势却慢慢收了。
狂风乱作,四周宫娥青丝衣裙乱舞,尖叫不已。
纳辛高声乱喊着听不懂的胡语。
李隆基的帽子被风吹歪了,慌忙用两个手扶着。
晁风上前两步,用脊背替他挡了风。
隔了有会,允鹤收拢双臂,似觉得展示时间太短,还想再来的什麽。
李隆基双手扶住护栏:“国师,慢慢慢——不必再展示了!”
允鹤垂下手来,礼貌一笑,却并不行礼。
四周的人像是全部被惊呆了,一时间,整个聆音阁陷入片死寂。
纳辛吐掉嘴里的叶子,踉踉跄跄自地上爬起来。
安禄山一头半卷的短发被吹成鸡窝,乱蓬蓬扎在那。
虢国夫人的堕马髻被风吹散了,一缕乱发荡到额前,随侍的宫娥也都散着发,忙着去帮她收拾被吹掉的几支金钗。
四周宫人或是被吹歪了发髻,或是被吹掉了帽子,各自形容狼狈。
倒唯独杨妃一身妆发整齐,鬓间白玉簪子,散发出柔和的淡光:“陛下可曾受了风寒?”
李隆基摆摆手,长出口气,脸上却实实在在是笑容:“国师年少有为,身负如此异能,实在了得!”
允鹤四周看了眼:“你说的国师,是在喊我吗?”
李隆基笑道:“自然是你,能够呼风唤雨,国师一职,非卿莫属!”
允鹤与他说话,既不行礼,也不俯首称臣。
李隆基却毫不在意,朗声道:“其馀各位,若觉有能力与这位少年相比,亦可上前,若无,这位少年即为我大唐国师,如何?”
候选衆人尽皆寂寂。
李隆基哈哈大笑:“如此,我大唐国师,今日便有人选了。”
他走下看楼,杨妃忙在一侧相扶。
一衆人紧随其後。
李隆基走到允鹤面前:“国师如何称呼?”
允鹤道:“萧允鹤。”
李隆基点头:“闲云野鹤,好生自在的一个名字。”
李隆基又问:“国师年岁几何?”
允鹤掐指算了算,自他脱离凡胎,修成人形,统共过去五百年,又在昆山上拜师学艺,修得上仙之位,前後又过去五百年,加之入尘世历练十馀载,前前後後加起来,当真是算不清了。
杨妃见允鹤生得年轻俊俏,心生好感,柔声笑道:“看国师如此年轻,想来不过弱冠罢。”
允鹤摇头:“色相外观皆浮云,名利荣宠皆尘土。眼中的事实,往往是做不得真的。”
杨妃秀眉深锁,这句话显是惹了她不快,却仍抿嘴笑道:“国师此话太过深奥,是臣妾所不能参透。”
虢国夫人恼他适才胡乱施法,乱了她的妆容鬓发,嗔道:“国师满口机锋,不看重浮名,又如何要来甄选国师一职呢?”
允鹤还未答话。
李隆基摆手道:“国师现世,乃我大唐福音。天佑大唐。”
杨国忠认出允鹤便是昔日在街心酒楼里头开口向他要条子的少年,颇觉意外,又有几分窃喜。听他说话毫不客气,有心要提点他几句:“萧国师,在皇上面前说话,要先躬身行礼,面见皇上,亦有一套礼数。在皇上面前,须得称‘臣’……”
李隆基不等他说完:“国师乃方外之人,不必依照俗礼。你我之称便好。”上前携了允鹤之手,“今日我大唐幸得国师,不胜之喜。还请国师随我一同去承香殿用膳如何?”
允鹤犹豫片刻:“我家中仍有幼弟和一只鸟,怕是不能留在这里用膳。”
李隆基身侧一太监阴阳怪气道:“荒谬!天子赐宴,也是你说辞就辞的?”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却是对允鹤说道:“国师尚有家眷,不妨一并接来用膳。朕正要着人放榜下去,并草拟诏书,昭告天下。力士,你立刻令人车马出城宣旨,将国师家眷一并接来。”
高力士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