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在屁股底下,有个凹槽,抠住就行。”
也不知道萧迟是不是後脑勺长眼睛了,明明这车没有後视镜,林仰星的动作幅度也不大,但偏偏就被他发现了。
“你还挺熟练的。”
林仰星按照他说的,朝着前座摸了过去,果不其然,坐垫下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萧迟哼了一声,“我日行一善,每天都像这样带一老奶奶过街。”
“那你的社会角色还蛮丰富的。”
林仰星擡头看满街梧桐,春天渐渐占了上风,梧桐枝叶新生,并不繁茂,阳光透过薄而淡的叶片,笼下一片黄绿相间的朦胧。
居民楼隐没在叶海之後,隐隐约约,过了一个街区,城市逐渐褪色,楼房渐矮,外墙是土黄色,甚至还有裸露在外斑驳的红墙砖。
有人拿着撑杆,打着哈欠把蓝色的卷帘门给撑了开来,于是吱嘎吱嘎,整个街区响起一片铁片与铁片碰撞合拢的声响。
片区和片区之间用小巷子隔开,流浪狗小分队从这个巷子窜出,又从另一个巷子钻入,匍匐在掩体之後,追着刚踩上自行车的大爷玩闹。
和南临巷很像,又和南临巷一点儿都不像。
林仰星坐在小电驴的後座,仰头吹着拂面春风。
“四号小前锋,从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是不是很幸福?”
“幸福?”萧迟歪头思考了一下,“如果能拆迁那是真的幸福,不然时不时停水停电还闹鼠灾。”
“城市里也会有鼠灾?”
“多稀奇?城市里当然也有了,看,就那包子店,你站在那巷弄口守着那下水道,一天能见不少小杰瑞冒头,闹鼠灾就自然有不少猫,那猫可精了,半夜上房揭瓦,喊得凶了和小孩儿哭似的……”
小电驴慢悠悠地走街串巷,林仰星盯着每条巷子,仔仔细细地看过,萧迟说得生动,好像真的在这一片片红砖土墙中上演了一集猫和老鼠。
“所以什麽东西都不能看表面,这梧桐树多漂亮啊,但是长得密了也不好,一到夏天什麽虫都往屋里飞,鸟也来凑热闹,结果就是电线经常损坏全区停电,这一来二去的,市政就要修理枝叶,几年修一次,木屑漫天……”
萧迟的声音闷在黑灰的头盔之内,像倒扣在一个玻璃瓶中似的,玻璃瓶逐渐幻化,演变成了梧桐的春夏乃至一生。
什麽东西都不能看表面。
白纸黑字印成的散文集再一次出现在了林仰星眼前,萧迟两个字写得狂放不羁,文章浩气荡然。
人的印象瞬息万变,萧迟从一只狡猾的恶劣的狐狸,变成了一只拿着笔,书卷万里的狡猾狐狸。
——
这次的看诊顺利进行,老医师在原先的房子上改了几味草药,又开了一副七日方子,不过这次因为尤梅没空,草药放在中药馆代煎。
看完诊依旧是萧迟给她捎回去。
他们原路返回,粉色小电驴停到了杏林府的小区门口。
“中药煎完打包好,大概下午四点给你送来,打预留在药馆的那个电话?”
萧迟两脚代替脚撑,将小电驴稳住。
“那是我妈的,她今天估计都没空,你打我的电话吧,我下楼拿。”
萧迟点头,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机,丢给了林仰星,“没有密码,自己输电话,然後随便给个备注就行。”
林仰星在手机上打了一串数字,确定拨通之後是自己的手机铃响,然後挂断,保存为联系人,打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到时候……”
她擡头,将手机还回去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什麽,说出口的话突然顿住。
“怎麽了?”萧迟疑惑转身,顺着林仰星的视角看了过去。
“哟。”他戏谑地吹了声口哨,“我们小冠军来了?”
是祁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