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的转动轻盈到难以察觉,郗寂试图睁开黏在一起的双眼,艰难发现做不到之後,猛然惊醒。环视四周之後闭上眼睛,听到邓念忱的脚步声,他没有欺骗邓念忱,他当真分得清邓念忱和旁人脚步声的区别。
没有额外的声响,邓念忱只是静静坐在郗寂身旁,没有多馀的动作,他只是观察郗寂,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角落,他想问郗寂在哪里学会的口是心非,顺便问喝酒是为了想起他还是忘掉他。
一分钟,十分钟,邓念忱始终没有言语,只是躺在郗寂身边,说:“别装睡了,郗寂,我知道你醒着。”
郗寂翻了个身,背对着邓念忱,问:“你怎麽回来了?”
“因为有个人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很想很想我,说爱我,我想回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邓念忱同样翻个身,胳膊搭在郗寂身上,追问:“是真的吗?郗寂。我想当面问你。”
郗寂受惊一样向前移动着,尝试脱离于邓念忱的触摸,这需要付出一些努力。手机躺在郗寂手边的位置,他在思索到底要不要打开熄灭的屏幕,或者是装傻充愣避开潜在的拷问。
空气中的酒精已经愈加浅淡,空气同样稀薄。
邓念忱却不准备放过郗寂,他紧贴着郗寂,握着对方的手腕说:“郗寂,想我了吗?”
无法挣脱,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挣脱,未代谢完成的酒精氤氲着郗寂的心神,他实在记不起说过的话。原来电话接通之後,便不会惊醒,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第三堵墙被打破,融会贯通中分不清原来的位置。
没有声响,寂静到可以听到呼吸,邓念忱握着郗寂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刻意。他的声音上扬着,带着显而易见的愉快:“别不承认哦,郗寂,我有录音的。”
继续契而不舍地追问:“郗寂,想我了没。“
翻个身,面对着天花板,“我可以在这里躺一整天,郗寂,地毯很舒服。”
在无声的时间里,邓念忱回顾看到郗寂躺在地毯上的心理反应,他想的是:幸好这个只敢在电话里说想他的小骗子还记得打开中央空调。风尘仆仆跨越时差,只是为了确认郗寂安全,即使像个蜗牛一样蜷缩在地毯上谈不上幸福,但是无论时间长短,郗寂终究会挪到邓念忱身旁。这不是命运,是进化论,是自然选择,郗寂爱邓念忱,是某一条郗氏定理。
慢慢转过身来,类似于电影中的慢镜头,郗寂的额头靠在邓念忱的肩膀上,攥着手腕的动作换成抓着整个手掌,在握一支锋利的钢笔。
含混不清的,黏黏糊糊地问询:“我说了什麽?”
邓念忱笑着挑眉,问:“你说哪一部分,给我一个主题,你说了很多,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麽篇章。”
郗寂清了清嗓子,仍然翁里翁气,他的头埋在邓念忱的肩膀里,“分成哪几个部分?”
“三个部分,归属丶过去和未来。”邓念忱说完之後,停顿一会,问郗寂:“你想问哪一部分。”
“归属。”
邓念忱揉了揉郗寂的头发,上扬着音调开口,“我不承认《面纱》属于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是我从书店选择的,是我付的钱,扉页上还写着我的名字,我没说错吧。所以无论从哪里来算,这本书都不算是你的,我要你还给我是情有可原,不是吗?”
郗寂漏出额头,他们之间的距离这麽近,郗寂的睫毛若即若离地打在邓念忱的毛衣上,産生微弱的静电,这是邓念忱给出的心跳加速的原因。
“上面所有的笔记都是我做的,你根本没看完这本书,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不认为这本书属于你,这本书没有选择你,它就不属于你。”
邓念忱啧了一声,轻拍郗寂的手,“强词夺理,郗寂,我们在讨论所有权,你不要上升到唯心主义。再说下去,是玄学的范畴,我不相信那些。”
“你相信什麽?”
屋子里为什麽这麽暖和,邓念忱先入为主把困顿归咎在郗寂偏热的体温上,家的气息围绕在邓念忱身旁。
邓念忱说:“别谈论哲学,郗寂,你记得谁在电话里说想我吗?”
郗寂的眼睛彻底睁开,清澈无比,看向邓念忱,认真地说:“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爱你,邓念忱。”
邓念忱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额头埋在郗寂的颈窝,这一定是郗寂口中的废墟,但那又怎样,他们共振的频率注定达成一致。
“等我醒过来,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麽是几乎。”
郗寂眼里的雾气在笑容中消散,这是传统定义中的清晨,但郗寂说:“晚安,邓念忱。”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太官方,像是交际时伸出的右手,他们之间要有个暗号,晚安就刚好。